姜石年外传 第92章 四象守护

五行初定带来的微妙平衡，如同在汹涌的暗潮上铺就一层薄冰，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姜石年于不周山遗址边缘盘坐调息，借助星盘碎片中流转的五行道韵与瑶姬不惜代价渡来的神农鼎生机，总算将体内那濒临崩溃的五行之气勉强理顺，伤势暂时不再恶化。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那四根顶天立地的龟足虚影，以及偎依在一旁、散发着柔和青光的建木残枝，眉头却并未舒展。

“龟足定地维，五行稳灵机，此乃固本之基。”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伤后的虚弱，却清晰地在瑶姬与应龙心中响起，“然天地之大，非仅中央。四方之极，广袤无垠，阴阳流转，时序更迭，皆需守护。四象失其位，则阴阳失调，邪祟必生，这初定的平衡，如同无根之木，终难长久。”

瑶姬立刻领会：“父亲是指镇守东、西、南、北四极，主司阴阳、执掌时序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圣兽？”

“然也。”姜石年颔首，神色无比凝重。他再次取出那枚温润的星盘碎片，神力微注，碎片之上流转的五行光华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四枚形态古拙、却光芒黯淡至极的圣兽图腾，分别对应着四方方位。“四象圣兽，乃天地秩序重要一环，与苍穹星宿、大地灵脉同息共感。然自天地剧变以来，劫气弥漫，灵机逆乱，四象或陷入沉眠，或神力衰微，甚或……遭逢大厄。”

他指尖轻点星盘，那四枚图腾微微颤动，传递出令人不安的气息。“东方青龙，其图腾气息最为紊乱，龙形扭曲，隐有哀戚悲鸣之意，似受巨大痛苦与束缚；西方白虎，煞气过盛，杀伐之气冲天，然代表守护与肃杀平衡的神光却极度黯淡，凶戾失控之象；南方朱雀，火光跳跃不定，却虚浮无力，似根基受损，力有未逮；北方玄武，龟蛇交缠之象沉凝过甚，如陷无边泥沼，生机晦暗，难以苏醒。四象皆衰，天地四极因而气运失衡，此乃心腹之患。”

应龙巨大的龙首低垂，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四象圣尊乃先天神圣，其位格非凡，所镇守之地亦必是天地极险或极秘之处。陛下，您伤势未愈，神力十不存一，此刻再探寻四象，无异于蹈赴水火，恐……”

“吾知其险，亦知吾身之疲。”姜石年打断应龙，目光却异常坚定，落在东方那枚哀鸣不断的青龙图腾上，“然青龙主生发，掌春雷，司东方甲乙木，万物苏荣皆系于此。其气紊乱至此，已直接影响东方广袤疆域，生灵凋敝，时序颠倒。星盘示警，其厄最急，不可再迟。吾等便从东方开始。”

他看向身旁二人：“此行凶吉难测，需倚重尔等。瑶姬，你持神农鼎，鼎中生机与建木灵源（木灵）或可安抚青龙，助其疗伤；应龙，你乃龙族至尊，与青龙同源，或可与之沟通，知其困境根源，亦需你之力破障除厄。”

计议已定，不容再多迟疑。应龙发出一声低沉龙吟，载起姜石年与瑶姬，万丈龙躯腾空而起，化作一道璀璨金芒，撕裂尚未完全平复的云层，直向东方疾驰而去。

越是东行，天地间的景象便越发令人心惊。本该是草长莺飞、生机盎然的春季，此刻却显得无比怪异。天气忽而闷热如同酷暑，燥热的气浪灼烧着大地，草木焦卷；忽而又寒风骤起，萧瑟如深秋，霜冻顷刻间覆盖山野。风雨无常，前一刻还是烈日当空，转瞬便可能是暴雨倾盆或冰雹砸落。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云层中翻滚的雷声，不再清脆响亮、蕴含生机勃发之力，反而变得暗哑沉闷，如同困于牢笼的巨兽发出的痛苦呻吟，充满了压抑与不安。星盘之上，代表青龙的图腾闪烁得愈发急促剧烈，那哀戚悲鸣之感几乎要化为实质，透盘而出，令人心头发紧。

“青龙的气息……越来越浓了，但这气息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瑶姬紧握神农鼎，鼎身青光自主流转，感应到了同源而又痛苦的力量，发出轻微的嗡鸣。

最终，他们被星盘指引至东海之滨，一片被无数陡峭悬崖与诡异礁石环绕的巨大峡谷之前。这峡谷深邃无比，远望过去，入口处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谷中并非寻常水雾，而是弥漫着浓稠的青黑色云雾，那云雾翻滚间，竟带着一丝丝侵蚀性的死寂气息。从中隐隐传来阵阵压抑的、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的龙吟之声，以及一股股躁动不安、似乎被强行束缚却又即将爆裂的雷霆之力，令峡谷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光线暗澹。

“就在这峡谷最深处！青龙的力量核心，但它正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折磨着！”瑶姬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弥漫的痛苦意志让她感同身受。

三人降下高度，小心翼翼地深入峡谷。越是往下，那青黑色的云雾便越发浓郁粘稠，带着刺骨的阴寒与绝望的气息，与青龙本应代表的生机勃勃截然相反。岩壁之上，竟然凝结着黑色的冰晶，散发出不祥的光芒。谷底渐显，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应龙这般见多识广的先天神圣，也为之震怒！

只见一条庞大无比、原本应威武神圣、腾跃九天的青龙虚影，此刻却被无数漆黑如墨、粗壮如巨蟒、遍布着诡异吸盘与尖锐倒刺的狰狞藤蔓死死缠绕束缚！那些魔蔓并非凡物，如同拥有生命的恐怖妖物，死死勒入青龙的灵体之内，甚至能看到它们如血管般搏动，疯狂地吞噬汲取着青龙的神力与生机，并不断散发出污秽、绝望、死寂的气息，污染着青龙纯净的灵体。更令人心惊的是，在青龙的嵴背之上，一道深可见骨、几乎将其拦腰斩断的巨大伤口赫然在目！伤口处黑气缭绕，不断侵蚀着创口，阻止其愈合，那黑气中蕴含的恶毒与破坏力，令人生畏。

青龙痛苦不堪地挣扎着，每一次扭动都引得那些魔蔓更加收紧，吞噬加剧，它发出的低沉呻吟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而它因痛苦而失控逸散出的力量，变得狂暴而混乱，正是导致整个东方天象异常的根源！

“是噬神魔蔓！”应龙惊怒交加，巨大的龙目之中燃烧着金色的怒火，“上古最歹毒的凶物之一，诞生于天地极秽怨戾之地，专以神性生物的精气神为食，极其罕见难缠！竟在此地侵蚀青龙尊！看这伤口……绝非天然形成，那凌厉的破坏力与恶毒气息，似是被一柄极其厉害、蕴含绝灭之意的魔兵所伤！究竟是何方孽障，竟敢如此！”

“必须立刻救它！”姜石年毫不犹豫，强提起刚刚恢复的微弱神力，双手艰难地结出一个古朴的法印，引动星盘之力。一道清冽辉光自碎片中射出，如同破晓之光，照向那些疯狂蠕动、贪婪吞噬的魔蔓。然而，魔蔓表面滑腻污秽，竟能很大程度上抵抗星盘的净化之力，辉光照射上去，只是让它们微微收缩了一下，吞噬的速度稍减，并未能真正重创它们。

瑶姬见状，立刻将神农鼎高悬于青龙上方，全力催动！鼎口倾泻下浩瀚如海的青碧色生机光华，其中更夹杂着建木残枝的虚影与磅礴灵源，如同九天甘霖，柔和却坚定地洒向青龙巨大的虚影。生机之力暂时缓解了青龙的巨大痛苦，并与魔蔓散发出的死寂秽气激烈对抗，接触之处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青光与黑气相互湮灭。

“应龙！斩断那些魔蔓！它们至阴至秽，惧你纯阳龙罡与锐利龙爪！”姜石年疾声道。

应龙早已怒火中烧，闻言发出一声震彻峡谷的狂暴龙啸，庞大如山岳的龙躯猛然俯冲而下，一只巨大的龙爪高高扬起，爪尖绽放出锐利无匹、至阳至刚的金色芒罡，仿佛能撕裂天地，狠狠抓向那些缠绕青龙最粗壮的几根魔蔓！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响起！在星盘清辉的持续削弱与神农鼎生机的干扰下，那坚韧无比、秽气护体的魔蔓，终于被应龙那蕴含无上龙威与纯阳力量的利爪强行撕裂、斩断！

魔蔓断裂处，并未流出汁液，而是喷溅出大股粘稠漆黑、恶臭难当的污秽之气，其中更夹杂着无数细小的、扭曲的怨灵面孔，发出尖锐刺耳、直冲元神的唳啸，疯狂反扑！应龙周身金光大盛，将那些污秽怨灵尽数震散净化。断裂的魔蔓如同失去生命的毒蛇，剧烈扭动了几下，最终才彻底化为飞灰消散。

一根、两根、三根……应龙龙爪翻飞，金光纵横，将一根根致命的魔蔓从青龙灵体上剥离、斩断！

摆脱了大部分束缚的青龙虚影，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却又因极度虚弱而显得异常沙哑的悠长龙吟，巨大的龙目之中，恢复了一丝清明，但嵴背上那道恐怖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黑气顽固地盘踞着。

姜石年勉力飞身上前，来到青龙那巨大的龙首旁。他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却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体内最后一丝精纯的乙木神华，更引动了星盘碎片中那丝源自女娲娘娘的补天功德与秩序法则的平衡道韵，混合着微弱的神农神力，轻轻点向那道可怕的伤口。

指尖落处，温和却至高无上的清光弥漫开来。那缭绕不散、顽固侵蚀的黑气，遇到这蕴含造化与秩序的力量，终于无法再抵抗，如同冰雪遇到烈阳般，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融、退散，最终化为虚无。

与此同时，瑶姬全力催动神农鼎，鼎身嗡鸣，将磅礴无尽的生机与建木灵源的精华，如同决堤江河般，源源不断地注入青龙那近乎干涸的灵体之内。

得到姜石年以本源神力驱散魔兵残留的绝灭煞气，又以神农鼎这天地生机之源进行滋养，青龙那巨大的伤口终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新生的灵光在创口处闪烁。其原本黯淡几乎透明、即将溃散的龙躯，也逐渐恢复光泽，重新散发出磅礴而祥瑞的生机之气。虽然依旧虚弱，远未恢复全盛之力，但那双巨大的龙目已然恢复了睿智与神采。

它缓缓低下巨大的头颅，那双清澈如碧潭的龙目看向姜石年、瑶姬和应龙，目光中充满了无尽沧桑、痛苦后的疲惫，以及最深切的感激。它传递来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意念，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随后，它仰起恢复些许威仪的头颅，向着被峡谷遮蔽的天空，发出一声虽然不及全盛时期嘹亮震世、却充满了解脱与新生希望的龙吟！

这声龙吟，仿佛蕴含着奇异的法则之力。

轰隆隆——！ 东方天际，那积郁了不知多久、呈现出不祥青黑色的厚重云层，仿佛被一双无形巨手豁然撕裂开来！一道纯净无比、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璀璨春雷，终于撕裂阴霾，炸响于天地之间！其声清脆悦耳，涤荡乾坤，扫除一切阴霾与秽气！

紧接着，淅淅沥沥的春雨洒落，雨水清新甘冽，蕴含着滋润万物、唤醒生机的力量。弥漫在东方大地上的那股异常、压抑、紊乱的气息随之迅速平复，躁动的灵机重归舒缓，混乱的气候恢复了应有的春日气象——和煦、温暖、充满希望。万里山河，仿佛都在这场甘霖中松了一口气，无数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发芽。

星盘之上，代表青龙的那枚图腾瞬间变得明亮而稳定，光华流转，充满活力，那之前的哀戚扭曲之状彻底消失不见。

青龙虚影再次环绕着姜石年三人缓缓盘旋一周，表达它最深的谢意。随后，它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青色神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东方天际，回归其镇守之位，开始重新履行其职责，调理东方气运，守护一方安宁。

“东方……既定。”姜石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身体晃了一晃，几乎站立不稳，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显然刚才驱散魔兵煞气，再次牵动了他的本源伤势。他目光投向手中的星盘，另外三枚依旧黯淡的图腾仍在等待，尤其是那煞气几乎要透盘而出的西方白虎图腾，显得格外刺眼，令人心悸。

“下一个，是西方白虎。”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却无比坚定，“其煞气过盛而神光黯，凶戾失控，恐已酿成祸患，或有更大隐忧，需尽快前往。”

三人甚至来不及稍作休整，应龙再次载起姜石年与瑶姬，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撕裂刚刚恢复清明的东方天空，带着凝重与急迫，直奔那杀伐之气冲天的西方而去。

重定四象，守护天地之路，方才艰难地迈出第一步，前路，似乎更加凶险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