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岳的意识彻底湮灭于虚空,如同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他以自身存在为代价,强行引导意识洪流反冲归墟本源,为西岐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那毁灭性的精神风暴渐渐平息,城内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癫狂呓语也慢慢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死寂般的虚弱。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精神崩溃后残留的混乱波动。城墙上、街巷中,倒伏着无数昏迷或精神受创的躯体,还能站立的人,也大多面色惨白,眼神涣散,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信念壁垒的光芒暗澹如风中残烛,百家光辉也收缩凝滞,希望之歌的余韵早已被那恐怖的洪流冲刷得点滴不剩。
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危机都更深的无力感,攥紧了每个人的心脏。他们战胜了魔物,抵御了低语,破除了幻境,平复了心魔,甚至窥见了归墟的本源,找到了理论上的弱点。但当那纯粹以量碾压、旨在湮灭一切意识的洪流袭来时,所有的努力都显得如此苍白。个体的意志,在那种层面的冲击下,与蝼蚁何异?
姜尚强忍着心中因赤岳陨落而产生的剧痛与空落,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城池和士气低落到极点的军民。他知道,此刻若不能重燃希望,凝聚人心,那么西岐不需要归墟再次发动攻击,自己就会从内部瓦解。
“诸位!”他的声音因法力消耗与心神激荡而有些沙哑,却依旧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城池,“赤岳……他以自身永寂,为我等换来了生机!”
一句话,让无数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赤岳,那个名字对于许多普通军民而言或许陌生,但此刻从姜太公口中说出,带着如此沉重的意味,瞬间击中了许多人敏感的神经。
“他并非徒劳牺牲!”姜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向我等证明了,归墟,并非不可撼动!其力虽宏,其意志虽冷,然我等汇聚之念,亦可逆流而上,直刺其源!此乃开天辟地以来,未有之壮举!”
他顿了顿,让这番话在众人心中沉淀,然后话锋一转,指向更深处:“然,洪流虽退,危机未解。归墟侵蚀,无孔不入。其以虚无否定存在,以寂灭吞噬希望。而我等分散之意志,虽众却散,易被其逐个击破,乃至引发如刚才那般席卷一切的意识灾难。”
赤松子挣扎着站起,接口道,他的声音虚弱却透着洞彻本质的清明:“太公所言极是。以往我等之信念壁垒、百家光辉,乃至希望之歌,皆是以‘面’御‘面’,被动防守。然归墟之力,源自本源,其意识冲击,可无视常规防御,直指心神核心。需有一物,非为壁垒,而为……灯塔!”
灯塔?
众人皆是一怔。
南宫适皱眉,他更习惯于实在的刀兵与阵法:“道长,何谓灯塔?如何建造?”
赤松子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此灯塔,非砖石所砌,非法力凝聚。它应是一个……精神坐标!一个凝聚了我西岐所有不屈意志、所有美好记忆、所有抗争理由的、高度凝练且稳定的信念核心!”
“它需扎根于我等集体意识的最深处,却又超然于个体心神的脆弱与易变。无论外界洪流如何冲击,无论内部心魔如何滋生,此灯塔之光,永不熄灭!它将成为所有迷失意识的方向标,成为抵御虚无侵蚀的定盘星,更是我等……向那无尽黑暗宣告自身存在的……永恒印记!”
姜尚眼中精光爆射,彻底明白了赤松子的意思:“道长是说,我等需主动构筑一个‘不朽之念’,一个即便个体湮灭,其精神亦能长存的……‘文明火种’?”
“正是!”赤松子重重点头,“此灯塔,将是我等存在意义的终极凝聚!它不拒斥悲伤,因悲伤证明我们曾拥有;它不回避牺牲,因牺牲赋予守护重量;它包容恐惧,因恐惧衬托出勇气的珍贵;它铭记历史,因历史是文明的根基!它将是一切‘存在过’与‘存在着’的证明,是投向‘虚无’的一柄……精神利剑!”
这个构想,超越了以往任何形式的防御。它不再是单纯的守护,而是主动的彰显;不再是悲壮的抵抗,而是充满尊严的宣告!
如何建造?
这并非一人之力可为。姜尚、赤松子、南宫适、仲由、墨家弟子、清虚子……所有核心人物,以及所有尚存清醒意志的西岐军民,都必须参与其中。
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甚至可称之为……残酷。
姜尚率先盘膝坐下,闭目凝神。他不再仅仅调动法力,而是将心神沉入意识的最深处。他回忆起了自己拜入昆仑玉虚宫时的初心,回忆起了辅佐文王、武王立下的誓言,回忆起了与众多同道并肩作战的岁月,更回忆起了赤岳最后那决绝而释然的意念波动……所有的责任、信念、智慧、遗憾与牺牲,都被他毫无保留地挖掘出来,并非作为负担,而是作为构筑“灯塔”的基石,以一种近乎自我剖析的方式,提炼、纯化,凝聚成一点璀璨不朽的“守护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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