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西岐结界,便如同从短暂的避风港,一头扎入了沸腾的、充满恶意的怒海。天空那不断蔓延的深邃黑暗,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吞噬着所剩不多的天光,投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大地上,那“剥离”的边界无声而迅猛地推进,将一切触及之物化为虚无,只留下更加浓郁的归墟死气。
赤岳一行人隐匿气息,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几道紧贴地面的影子,在破碎的山河与扭曲的混沌地带边缘艰难穿行。怀中的神农鼎碎片持续散发着温热的共鸣,指引着东南方向。那感应时而清晰,如同近在咫尺的呼唤;时而微弱,仿佛被无尽的黑暗与混乱所隔绝。
沿途所见,皆是触目惊心的“献祭”现场。他们不敢靠近那些正在发生湮灭的区域,只能远远避开,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万物存在根基被强行抽离后留下的“空洞”与“哀恸”,却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们的心神。即便是心志坚韧如岩岗,脸色也愈发难看,素心仙子更是需要不断默念清心咒文,才能抵御那源自灵魂层面的悲怆冲击。
赤岳眉心的归墟印记,在这种环境下异常活跃,那冰冷的虚无寒意不断试图冲击轮回根源道纹的束缚,仿佛在催促他投身于那场宏大的毁灭盛宴。他只能时刻紧守灵台,以自身对“存在”的坚定信念和对同伴、对身后亿万生灵的责任感,强行压制着那源自灵魂深处的躁动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对被“献祭”生灵那纯粹“存在本源”的隐秘渴望。这渴望让他感到恐惧与自我厌恶。
“大人,前方……好像有些不对。”负责在前方探路的玄圭真人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惊疑。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一片广袤的区域,竟相对“平静”。没有肆虐的混沌浆流,没有扩张的剥离边界,甚至连那弥漫的归墟死气都稀薄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到极致的、仿佛凝固了万古时光的……破碎与死寂。
那里矗立着……不,是倾倒着、断裂着无数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山体残骸。那些山石并非寻常的灰褐色,而是一种暗沉如铁、却又隐隐泛着某种金属光泽的奇异质地,断口处平滑得如同被无形的利刃斩过。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这些残骸之间,弥漫着一股即使历经了万古岁月,也未曾完全散去的、令人灵魂都感到颤栗的悲怆与不甘的意志碎片!
这片区域,仿佛一个巨大无比的、凝固在毁灭瞬间的伤口。
“这里……难道是……”赤岳童孔勐缩,一个源自地皇血脉传承记忆深处的名字,浮上心头。
“不周山……”玄圭真人声音干涩,带着无比的敬畏与震撼,“或者说,是不周山崩塌后,残留的最大一块……根基碎片所化的遗迹!”
不周山!擎天之柱!传说中水神共工怒而触之,导致天倾西北、日月星辰移焉的洪荒神山!其崩塌,是上古时代一场波及诸天万界的巨大浩劫的开端!
谁也没想到,神农鼎碎片指引的方向,竟然与这不周山遗迹重合了!难道,鼎的其他部分,就失落在这片象征着毁灭与悲剧的古老之地?
怀中的神农鼎碎片,在此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带着一种悲伤与急切混合情绪的剧烈震颤!共鸣的方向,直指遗迹的最深处!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其他选择。赤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不安,沉声道:“进去!小心戒备!”
踏入不周山遗迹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周身一沉,仿佛有无形的重力压在了灵魂之上。时间的流速在这里变得极其缓慢而粘稠,空气中弥漫着那股万古不散的悲怆意志,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们的心神。脚下是碎裂的、蕴含着奇异力量的暗沉山石,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而古老的、早已失去灵性的符文刻痕残片。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行进。遗迹内部,景象更加残破。有断裂后仍高达千丈的山峰,截面光滑如镜,倒映着天空中那令人不安的黑暗。有干涸了不知多少万年、河床却依旧散发着微弱水之法则波动的古老河床。甚至,他们还看到了一些被镶嵌在山体之中、早已石化、形态却依旧狰狞的不知名巨兽骨骼碎片,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浩劫的惨烈。
神农鼎碎片的共鸣越来越强烈,指引着他们绕过一片如同利剑般直插苍穹的断裂山峰,来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谷地?
与其说是谷地,不如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不见底的“碗状”凹陷。凹陷的中央,并非黑暗,而是弥漫着一片浓郁的、不断翻滚的幽蓝色雾气!那雾气之中,散发出精纯而暴戾的洪荒水之法则气息,与他们在共工遗骸身上感受到的如出一辙,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凝聚,仿佛是其源流所在!
而赤岳怀中的神农鼎碎片,此刻震颤得几乎要脱手飞出,其共鸣的源头,赫然就在那片幽蓝雾气的最深处!
“共工……的本源气息……还有神农鼎……”赤岳心中凛然。难道鼎的碎片,被共工残留的本源力量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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