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魔尊 第96章 剑与刀

上午的阳光变得有些热烈，将溪木镇中央的碎石广场烘烤得暖洋洋的。

结束了在父亲工作间的“学徒”时光，艾文像一匹脱缰的小马驹，精力充沛地跑向了镇子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民兵训练场。

这里通常是镇上的年轻人和负责日常巡逻的民兵们进行基础操练的场所，对于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们来说，看大人们舞刀弄枪总是充满了吸引力。

今天也不例外。

七八名穿着统一亚麻布衬衣、外罩简易皮甲的民兵，正排成不太整齐的队列，在队长粗犷的口令下，练习着基础的剑术动作。

他们手中握着的，是王国配发的标准制式长剑——笔直的双刃，带有简单的护手，剑身细长，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银光。

“哈！”

“喝！”

伴随着颇有气势的呼喝声，民兵们动作统一地向前踏步、直刺、回撤、上挑。动作算不上多么精妙，但整齐划一之下，倒也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声势。

围观的几个半大孩子看得目不转睛，眼中充满了羡慕。

艾文也挤在围观的人群边缘，双手扒着一截低矮的木栅栏，看得十分专注。然而，他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并非纯粹的向往，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挑剔。

“动作很整齐，喊得也够响亮。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内心嘀咕着。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些上下翻飞、闪烁着寒光的剑刃。

那细长的剑身，在民兵们的手中，似乎显得有些……“轻浮”？每一次直刺，虽然迅捷，却给人一种力量分散的感觉；每一次挥舞格挡，那纤细的形态也仿佛承受不住太大的冲击。

“为什么大家都要用这种细长的剑呢？”这个疑问在他心中愈发清晰。

“感觉挥舞起来不够痛快，不够扎实。像是用一根尖锐的棍子在戳和划，缺少一种……一种能斩断一切阻碍的决绝感。”

他下意识地在自己脑海里搜索着对比。

得益于那被保留的地球人记忆碎片，一些关于“兵器”的概念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

枪的灵动的点，棍的势大力沉的扫，斧的狂暴的劈……还有——刀！

刀的影像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那通常是单面开刃，带着或直或弯弧线的兵器。相比于剑的轻灵与对称，刀的形象更显厚重、霸道，强调劈砍，追求以绝对的力量和锋刃破开目标。

“对！就是刀！” 艾文心中猛地一亮。

“剑是君子之器，讲究技巧和风度？可我感觉……那种一往无前、以力破巧的劈砍，那种弧线轨迹带来的顺畅感，才更合我的胃口！” 这种偏好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自然，仿佛早已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只是在此刻被眼前的景象所触发。

他甚至无意识地，空着的右手开始模拟起记忆中“刀”的握持和劈砍动作，小脸上露出了思索和认同的神情。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广场边缘一个身影吸引了过去，是巡林员汉克。

他今天没有进森林，似乎是在等待民兵队长交代什么事情。

汉克依旧是那身熟悉的、带着风尘和植物汁液痕迹的皮质猎装，腰间除了必不可少的匕首外，还挂着一件让艾文眼睛瞬间瞪大的东西——一把厚背短刀。

那刀长度约莫比汉克的小臂略长，刀鞘是用某种深色硬木制成，上面有简单的防滑纹路。

最关键的是它的形状——刀身明显带着一道优雅而充满力量的弧度，刀背厚实，即使隔着刀鞘，也能想象出它前端那利于劈砍的造型。这与民兵们手中那些笔直的长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艾文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挪向了汉克，他的目光仿佛被磁石吸住了一般，牢牢地钉在那把短刀上。

汉克很快注意到了这个盯着自己腰间猛看的小家伙。

他脸上露出被逗乐的笑容，络腮胡子随着嘴角咧开而抖动：“嘿，小艾文，看什么呢？对我的‘老伙计’感兴趣？” 他拍了拍腰间的短刀。

艾文用力地点了点头，仰着小脸，眼神里充满了渴望：“汉克叔叔，这个……刀能给我看看吗？”

“哦？你还知道这是刀？” 汉克有些意外，随即了然，可能是从哪个故事里听来的。

他爽快地解下短刀，但没有拔出鞘，而是递到艾文面前，让他能看得更清楚。

“没错，这是刀，是我的老伙计了。在林子里，用它来开路、处理猎物、砍断藤蔓，可比那些花哨的长剑好用多了。”

艾文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接过了这把对他而言有些分量的短刀。

刀鞘入手，是一种温润而坚实的木质触感。即使隔着鞘，他也能隐约感受到刀身那符合人体工学的弧度，握在手里，一种奇异的“合手”感油然而生，仿佛这把武器的形状，天生就是为了契合他手掌的握持和发力方式而存在的。

“就是这种感觉！” 艾文内心一阵激动。

“比想象中还要顺手！好像它本来就应该长成这样，就应该这样被我握着！”

他忍不住笨拙地比划了一个自上而下的下劈动作。

动作稚嫩，毫无章法，但那弧线的轨迹却异常顺畅自然，手臂、手腕与想象中的刀仿佛形成了一个整体，带动着他的小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雏鹰试翼般的锐气。

“咦？” 汉克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他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仔细打量了一下艾文，“小家伙，你比划得……还有点意思嘛。这个发力感，不像瞎胡闹。”

他顿了顿，看着艾文那爱不释手的样子，又补充道，语气认真了些：“不过，小家伙，刀这东西，看着简单，真要练好可不容易。它需要更多的力气，对身体的协调和发力的技巧要求更高，不像剑那样容易上手。而且，用刀的人，心要更定，势要更猛，因为它通常没有第二次机会。”

艾文紧紧抱着那把带鞘的短刀，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晶亮，没有丝毫退缩。

汉克的话非但没有吓到他，反而让他对“刀”更加向往。那种需要力量、追求一击必杀的感觉，正深深契合了他潜意识里某种沉睡的本能。

“力气，我有。技巧，可以学。但是这种合手的感觉，是剑给不了的。” 他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

“既然觉得顺手，那就练刀！魔法要学，刀也要练！反正我身体好像也不错，应该……能兼顾吧？”

这一刻，五岁的艾文，在溪木镇的广场上，在民兵们整齐的剑术操练声中，在巡林员汉克略带惊讶的注视下，为自己未来的道路，悄悄地选定了一把与众不同的、带着弧光的武器。一把注定将在他手中，斩出不同轨迹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