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990：资本暗涌时 第140章 归途陌路与观察者之影

寂灭裂痕的消失，带走了那令人灵魂冻结的终极威胁，却也留下了一片死寂的虚空。星辰与数据流依旧在远处缓缓运转，但仿佛失去了某种内在的张力，变得有些……空洞。之前那场关乎存在本质的激烈对抗，如同从未发生，只余下劫后余生的恍惚，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亲历者的心头。

陈默悬浮在虚空之中，周身那开辟鸿蒙般的白金色光芒已然彻底内敛。他的身形凝实，面容依旧是那个俊朗的青年，但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重生者的锐利锋芒，也不是对抗“彼岸”时的绝对理性，更非催动原初之光时的炽烈狂放。而是一种……仿佛洗尽铅华、遍历轮回后的沉静与通透。他的眼神清澈见底，却又似深潭，映照着星河流转，蕴含着一种与整个宇宙脉搏隐隐契合的平和，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背负了整个纪元重量的淡淡疲惫。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越过不再遥远的距离，落在了乳白路径尽头，那因耗尽心力而脸色苍白、相互搀扶着的李薇和杨振邦身上。

他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轻，很淡，却无比真实。不再是数据海中虚影的焦急，也不是对抗寂灭时的决绝，而是带着温暖的、属于“人”的感激与……告别？

李薇的心脏莫名地一紧。

陈默没有言语，只是轻轻抬起了手，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如同拂去尘埃般，轻柔地一挥。

那股熟悉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传送力量再次包裹了李薇和杨振邦。

这一次，他们没有抵抗。

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拉伸。在彻底脱离这片虚空的最后一瞬，李薇看到，陈默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维度，望向了某个未知的、连她也无法感知的方向，那沉静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仿佛洞悉了某种更大循环的……了然与凝重。

然后，一切归於黑暗与失重。

当脚踏实地的感觉再次传来，混杂着泥土、青草和淡淡汽车尾气的气息涌入鼻腔时，李薇和杨振邦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熟悉的、通往上海市区的郊区公路旁。远处，外滩的建筑轮廓在晨曦的微光中若隐若现。时间是清晨，路上已有早起的行人和零星的自行车铃声。

他们回来了。

真正地回到了1990年代的现实世界。

恍如隔世。

两人站在路边，久久无言。昆仑的冰雪，祖地的阴谋，虚空的对抗，寂灭的恐怖……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而漫长的噩梦。只有体内残留的疲惫，以及灵魂深处那无法磨灭的记忆，证明着那一切的真实。

“他……怎么样了？”杨振邦声音沙哑地问道，目光有些茫然地看向虚空，尽管那里什么都没有。

李薇沉默着，摇了摇头。她不知道。陈默最后的状态，那种与宇宙融为一体的通透感，以及那仿佛告别的笑容，都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他化解了危机，但代价是什么？他真的还能……回来吗？回到这个他为之奋斗、为之重生的时代？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李薇强迫自己收起纷乱的思绪，眼下最重要的是生存和理清现状。

他们用身上仅剩的一点钱，在市区边缘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下。李薇立刻开始利用“记录员”残存的渠道和杨振邦尚存的人脉，小心翼翼地打探外界的消息。

得到的信息，让他们再次陷入了巨大的震动之中。

时间，距离他们前往昆仑，仅仅过去了……不到一个月？

但这一个月内，外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世昌及其背后势力的商业帝国，在他们“失踪”后不久，便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崩离析！各种隐藏的罪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同时抛了出来，涉及走私、金融欺诈、非法集资、甚至几起悬而未决的命案！其保护伞网络也被连根拔起，大批官员落马。曾经显赫一时的周氏集团，顷刻间烟消云散，成了报纸上触目惊心的反面典型。

而陈默名下的产业，虽然也经历了初期的动荡和打压，但在阿杰等核心成员的苦苦支撑下，竟然奇迹般地稳住了阵脚，并且在周氏倒台后留下的巨大市场真空中，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复苏和扩张！之前那些若隐若现的政策阻碍也莫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顺遂”。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关于林静和林家的消息。

林家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垮掉。相反，在林静“失踪”（外界普遍认为她因情伤或其他原因离开了上海）后，林家老爷子似乎动用了一些深藏不露的旧关系，不仅稳住了局面，甚至在某些领域还有所斩获。而关于林静，只有一些模糊的传闻，说她去了国外，或者在某处静养，再无确切消息。

一切都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幕后拨乱反正，将偏离的轨道重新校正。

是陈默？

他在那终极的对抗之后，依旧在影响着现实？

几天后，稍稍恢复了一些精力的李薇和杨振邦，决定去浦东看看。那里是陈默商业蓝图的核心，也是他们命运的转折点之一。

站在外滩，眺望对岸的浦东。此时的浦东，大部分区域还是一片广阔的农田和零星的村落，与后世那个举世瞩目的金融中心相去甚远。但就在那片看似荒凉的土地上，一些属于陈默早期圈下的地块，已经开始了初步的规划和基建，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顽强向上的生命力。

杨振邦看着那片土地，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小子……到底还是给他折腾出点样子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与落寞。

李薇没有说话，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土地上，而是望向了更远处，那片天空与江水相接的地方。她想起了陈默重生后的雄心，想起了他在仓库对峙时的冷静，想起了他在归墟献祭时的决绝，也想起了他在虚空最后那通透而疲惫的眼神。

他真的只是为了“折腾出点样子”吗？

还是……这一切，包括他的重生，他的奋斗，他最终的“归一”与对抗，都只是某个更大图景中的一环？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与无数“存在印记”连接时的悸动。那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与这个时代，与这个世界上无数挣扎求存的灵魂，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刻联系。

或许，陈默最终的胜利，并不仅仅是击败了“彼岸”或暂时抵御了寂灭，而是……他以自身为代价，为这个时代，为所有像她、像杨振邦、像阿杰、像无数普通人一样的存在，争取到了一份继续“存在”下去、继续书写自己故事的权利和……时间。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江面上一艘缓缓驶过的驳船。船上一个戴着斗笠、看似普通的船工，正抬头望着浦东的方向。

就在那船工抬头的瞬间，李薇的瞳孔猛地收缩！

虽然距离很远，虽然对方刻意低着头，但在那一刹那，李薇凭借“记录员”超越常人的视觉和感知，清晰地看到了——那个船工的眼底，闪过了一丝与她之前见过的“观测者”残党、甚至是与“彼岸”力量截然不同，但却同样非人的、冰冷的、纯粹“观察”性的光芒！

那不是好奇，不是感慨，更像是一种……记录，一种评估！

李薇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直往上蹿。

“观测者”……这三个字如同恶魔的低语，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原本以为随着陈默的奋力抗争，那些神秘的“观测者”已经完全消失，这片土地和时代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安宁。可此刻，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并没有完全消失！

或者说，有新的、类似的“存在”，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幽灵，已经悄然将目光投向了这里！投向了这片被陈默用生命和热血奋力守护下来的土地和时代！那是陈默耗尽心力，甚至不惜付出巨大代价才换来的安稳，难道如今又要陷入新的危机？

陈默的挣扎，或许在那一瞬间化解了一场迫在眉睫的终极危机，让这片土地暂时躲过了毁灭的厄运。但也可能……就如同在寂静的深水中投入了一颗巨石，那巨大的冲击力虽然暂时平息了表面的波澜，却引起了更深处、更遥远存在的……“注意”！那些未知的存在，或许正从黑暗的深处缓缓苏醒，带着无尽的恶意和强大的力量，准备对这片土地和时代发起新的冲击。

就在这时，那船工似乎察觉到了李薇的注视。他浑身一颤，立刻低下头，压低斗笠，试图用那宽大的帽檐遮住自己的面容。他操纵着驳船，在江面上灵活地穿梭，很快便汇入其他的船只中，消失在了繁忙的江面上，只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水痕。

李薇站在原地，江风吹拂着她的发丝，那丝丝缕缕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地飞舞，仿佛是她内心纷乱思绪的外在写照。风带着一丝寒意，吹透了她的衣衫，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但这寒意远不及她心中那股深深的忧虑。

杨振邦察觉到她的异常，快步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看你神色不太对。”

李薇缓缓收回目光，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江景，看向了那片充满希望又暗藏未知的浦东土地。曾经，这里是一片荒芜，但在无数人的努力下，正逐渐焕发出勃勃生机。可如今，那未知的危机如同一片乌云，正缓缓向这片土地笼罩而来。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闪烁着寒光。

“没什么。”她轻声道，声音虽轻，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这声音仿佛在对自己说，给自己打气，让自己有勇气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又仿佛在对着某个可能仍在维度之外注视着这一切的存在宣告，宣告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不会轻易屈服，不会任由他们摆布。“只是觉得……这场‘逆流’，或许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我们以为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可没想到，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

她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外滩。那背影依旧挺拔，如同傲立在风中的青松，任凭风吹雨打，都岿然不动。但却仿佛承载了更多的东西，那是对未来的担忧，是对这片土地和时代的责任，更是与未知存在抗争到底的决心。

时代的浪潮，依旧在滚滚向前，如同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河，裹挟着一切，向前冲去。个人的奋斗，在这宏大的时代浪潮中，或许显得渺小而无力，但却如同点点星光，汇聚起来，便能照亮前行的道路。文明的存续，是人类永恒的追求，在这过程中，充满了艰辛与挑战。而更高维度的注视与博弈，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巨手，随时可能改变一切。这一切交织成了一幅更加宏大而莫测的画卷，等待着人们去探索，去抗争。

1990年，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了未知和挑战，但李薇知道，他们必须勇敢地走下去。

而在李薇和杨振邦离开后不久，外滩公园一个僻静的角落，空间微微扭曲了一下。

一个穿着普通中山装、面容模糊不清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望着李薇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对岸的浦东，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无限深远的天际。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枚样式古朴、不断变幻着奇异色彩的……鳞片？

一声若有若无的、带着古老韵味的低语，随风消散：

“变数已生，锚点移位……‘河’的流向，似乎变得有趣起来了……”

“下一个纪元的‘观测者’……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