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泡影 第36章 养猫之殇

那边的小夫妻酒足饭饱后选择压马路，他们坐在天盛广场的石阶上看喷泉，看月亮，看人来人往。

“看今天的月亮，像不像一块西瓜皮？”康越心靠在尹彬肩头，指着月亮说。

“像什么，你是不是喝醉了？”尹彬想象不到她的比喻怎么跟西瓜皮联系到一起。

“我没醉，就是西瓜皮，谁规定它必须像小船像香蕉？”

尹彬定睛看了看，觉得有道理，夸她比喻用得新奇，康越心开心地笑了，在他脸颊浅浅一吻作为回报。

“你说，月亮上的嫦娥看着人间的平凡烟火，会不会后悔吃了灵药？”尹彬问。

“不会，”康越心果断地下结论，“一个人住一个星球，那么大的宫殿，又长生不老，永远年轻漂亮，还有一只可爱的兔子可以撸，逍遥自在都来不及，哪里会羡慕凡间稍纵即逝的幸福快乐，永恒的生老病死。”

“哦，那就是说，如果机会给到你，你也会这么做？”

康越心摇头，头发摩挲的尹彬脖颈痒痒的，她说，“不会，我知道我会老会病会死，人生就是垂死前的挣扎。可是，在这徒劳的挣扎中收获各种爱，各种感情，各种际遇，足够了，没有白来人间一趟。”

尹彬抱得她更紧了，他珍惜眼前的点点滴滴，他的心满满的很安心。

刘忆和陈磊来到楼下，她知道，在外面开阔的空间内，比只有两个人的家里自在多了，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她还是会莫名不安。

灰灰胆子大多了，三个孩子围着它它也不怕，似乎开始享受成为焦点。

“刚才听了你妈妈的话，现在听我妈妈的话，说说为什么不再养猫了？”

陈磊很疑惑，明明对灰灰怜爱得很，怎么连抱抱它都不肯。

“因为，因为它们会遭遇不幸。”

“说说看。”

看来有故事，陈磊鼓励她说下去。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我养过的两只猫都死了。”

“怎么死的？”

“被车撞死了，被毒死了。”

刘忆养过两只猫，第一只是橘白，8岁时妈妈买来的。妈妈不喜欢小动物，她提过几次都被拒绝，刘郁婉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女儿发高烧，烧得抽搐说胡话把她吓坏了，疼惜劫后余生的女儿，便送了只猫给她。

她照顾的很好，给它取名叫妞妞，它是她贴心的伙伴，听她说话，陪她玩耍。

有一天它突然不见了，四处寻找无果，一周后尹伯伯在旱桥下找到了，它的身体硬邦邦的，皮毛上还沾着血迹，是死亡的僵硬。

它在桥上被撞死，又被扔下桥毁尸灭迹。

第二只是小冬瓜，她从孟奶奶家抱来的。当时孟奶奶叫她去家里拿冬瓜，太大了，她吃不完。刘忆抱着冬瓜正要出门，忽地听见微弱的此起彼伏的喵喵声，孟奶奶说女儿家的母猫生了四个小的，她喜欢就抱一只。小小的狸花猫，取名叫冬瓜。她至今还忘不了那天中午，日头**辣的，她左手抱冬瓜，右手抱“冬瓜”走回家的感觉，仿佛迎来了重生。

像照顾小宝宝那样，买奶瓶奶粉，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冬瓜喂大，看着它一天比一天强壮，她竟有了当妈的欣慰，彼时她11岁，她想她长大了会生孩子，当真正的妈妈。

冬瓜也是死在冬天，离它三岁生日还有一周，她对小彬哥说要给冬瓜过生日，尹彬吃惊地问，要给猫咪买生日蛋糕？她说是的，不仅买蛋糕，还有猫粮，玩具，衣服。尹彬问，钱够吗？她说不够，至多买个小蛋糕买袋猫粮。尹彬笑笑不说话，后天就送了她两个毛线球，一个隧道滑滑梯。尹彬说毛线球是不穿的毛衣拆下来的线缠成的，隧道滑滑梯是废纸箱做的。他向她炫耀自己变废为宝的能力，那是他少有的骄傲时刻。

冬瓜失踪了，发现它时它在隔壁巷子的垃圾桶里，身上有烂菜叶鸡蛋壳，还有两条鱼骨头。它没有受外伤，可是跟妞妞一样全身僵硬冷冰冰的。尹伯伯说它大概吃了引老鼠的毒饵，或者吃了吃过老鼠药的老鼠。总之，不管怎么猜测，哪怕去做个解剖鉴定，它终究是死了。

妈妈说，断了养猫的念想吧，不曾拥有，就不会失去。

她觉得妈妈说的对，此后再遇养猫的机会，她都主动放弃。不过，拥有过又失去的悲伤是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

当然，她对陈磊说的十分简单。养过两只猫，一只被车撞死，一只被毒死，便从此不愿再养。

“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陈磊安慰她，“我相信命中注定这回事，不仅是我们人类，每一株草每一棵树，每一个生灵，甚至于每一块石头每一粒沙，都是被命运安排好的，我们不是导演不是编剧，只是按着剧本演出的演员，该喜的时候喜，该悲的时候悲，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

刘忆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他竟然说出这么有宿命感的话。

陈磊受到了鼓励，他接着说，“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了？我养过仓鼠，猫猫，金鱼，还有鹦鹉。鹦鹉被人偷了，仓鼠逃跑了，金鱼病没了，猫猫被摔死了。”

“谁这么狠心？”

“我爸。”陈磊声音有些颤抖，“它打碎了我爸的酒杯，我爸生气就把它摔死了，摔了五下吧，应该是，从我听到第一声惨叫从楼上下来，亲眼看到他摔了四下，其实第三下摔完它就不叫了，我爸嫌不解恨继续摔，直到我把它抢到怀里。”

“真可怜。”

刘忆记得妞妞有次把水杯打翻，妈妈很生气，不仅骂它，还拿扫把打它，追着它打了好久，后来妞妞见到妈妈就躲得远远的。刘忆想不通，妞妞这么可爱，又是妈妈亲自买回来的，怎么就是不喜欢呢？

“知道我给它起什么名字吗？”

“叫什么？”

“铁锅。”

“铁锅？”刘忆惊讶于它的朴实。

“对，铁锅，很土的名字，也是我捡来的流浪猫，在垃圾桶旁边，一个破了洞的铁锅里。”

刘忆没忍住笑了一下。

陈磊问，“笑什么？”

看到她笑，真难得。

刘忆摇摇头，“没什么。”

“肯定有什么，说来看看。”陈磊追问道，他清楚，只要她肯说话，就会有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