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碾骨行,尸山血秤倾。
金粟泻尸骸,救赎引豺鸣。
血书烙寒粟:“骨碎待三更”!
稚喉咽泥粟,死兆灌魂惊!
冰蚀蔓肢髓,诗血裹残形。
饕纹噬臂冷,诗魂灼心焚。
救赎即罪愆,侠骨碎于“仁”。
“汝竟非人乎?!”诘问裂乾坤。
尸臭和焦糊味在喉咙里凝成刀片,每一次喘息都刮得生疼。睢阳城的夜是一块浸透污血的裹尸布,紧紧勒在口鼻上。我拖着这条半废的右腿,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琉璃渣里。左臂饕餮纹啃噬着肩胛骨,冰冷的青铜锈腥气顺着血管往脑仁里钻;右腿膝盖以下彻底成了累赘,死沉、麻木,皮肤下透出诡异的半透明质感,奔跑时脚掌刮擦冻土,发出令人牙酸的“嚓嚓”声,像碎冰在石板上拖行。
老杜伏在我背上,滚烫的额头抵着我的后颈,每一次微弱喘息都像濒死的风箱。诗魂石紧贴在后心,那灼热穿透皮肉,与右臂饕餮纹的冰寒在体内疯狂对冲,几乎要将我撕裂。背上那鼓胀如石的粮袋,粗粝的麻绳勒进皮肉,千斤粟米的重量全压在一条腿和半边残躯上,每一步都牵扯着骨头要散架的剧痛。
终于挪到“人市”那片修罗场的边缘。没有月光,只有远处城头摇曳的火把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堆积如山的焦黑尸骸上。腐臭和劣质脂粉味混杂着浓重的血腥膻气,在冰冷的夜风里凝成令人作呕的毒瘴。腐烂的皮肉、烧焦的骨头、绝望的汗液、还有油脂在低温下凝固的甜腥…气味如同无数细针,扎进鼻腔,直刺脑髓。
“崴…崴…”老杜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我左臂饕餮纹的边缘,指甲几乎嵌入那冰冷的青铜纹路,“…放…放下…”他声音嘶哑破碎,像砂纸刮过生铁。
放下?放哪里?脚下是冻硬的血泥和碎骨渣滓,前方是那用焦木和尸体垒砌的、扭曲如地狱祭坛的“人市”台架。几个黑影在台上晃动,手里铁钩翻捡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妇孺,动作粗暴得像在挑拣待宰的牲口。台下一片死寂,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被寒风撕扯着,断断续续。
粮袋重重砸在几具冻僵的、肢体扭曲的尸体缝隙里,溅起细碎的血冰渣。我单膝跪倒,右腿那截琉璃化的肢体毫无知觉地杵着,像根插进冻土的冰柱。左臂探向腰间,霍家短刀出鞘的瞬间,冰冷的刀锋划破沉滞的空气。
刀尖精准地刺入粮袋粗粝的麻布纤维。嗤啦——裂帛声在死寂中异常刺耳。一道半尺长的口子被蛮力撕开。金黄的粟米粒如同压抑了千年的岩浆,轰然喷涌!饱满的颗粒砸在冻土上,砸在僵硬的尸骸上,弹跳着,滚落着,发出沙沙的、令人心悸的声响。
死寂被瞬间打破!
“粮!是粮食!”台下一个压抑的、变调的女声尖叫起来,像濒死的鸟。
骚动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无数双枯槁的手,无数双被绝望熬得通红的眼睛,从尸骸堆的阴影里、从焦木台架的缝隙中猛地探出,带着一股垂死野兽的疯狂,朝着那倾泻而出的金黄生命源泉扑去!
“别抢!是我的!”
“滚开!狗东西!”
嘶吼、推搡、咒骂瞬间爆发。人影扭打、翻滚,枯瘦的拳头砸在骨头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一个瘦小的妇人被猛地推翻在地,脸埋进冻硬的血泥里,手却死死伸向前方滚落的粟米。更多的人像闻到血腥的鬣狗,从更远处的黑暗中蜂拥而来。
混乱!这正是我要的!
左手闪电般探入背包侧袋,抓出一把粗粝的井盐。右臂沉重如枷,只能勉强抬起,饕餮纹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青铜幽光。盐粒被狠狠洒向尸堆边缘几只被骚动惊扰、正呲牙低吼的野狗!
盐粒打在枯瘦的狗身上,激起一阵狂躁的吠叫。饥饿与咸腥的刺激瞬间点燃了兽性!几条野狗不再顾忌人群,红着眼,涎水横流地扑向尸骸堆缝隙里滚落的粟米,疯狂地撕咬、争抢!狗吠、人吼、咆哮、粟米被踩踏碾碎的噼啪声……彻底引爆了这片绝望之地!
趁此乱局,我抓起一把粟米,冲入那最混乱的边缘。目标不是强壮的男人,是那些瑟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如死水的妇孺。
“张嘴!”我低吼,声音压过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左手捏开一个瘦得脱形、约莫七八岁女童的下巴,右手艰难地抓起一把冰冷的粟米,不由分说塞了进去。女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干粮噎住的痛苦声响,却本能地开始疯狂吞咽。
下一瞬,左手已扯下身上一条染血的、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蘸上背包里仅剩的一点浑浊井水,狠狠缠上旁边一个少年枯瘦如柴的手腕,打了个死结。动作快如鬼魅,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
“系上!都系上!”我对着周围几个惊惶呆滞的妇人低喝,将一把同样浸过盐水的布条塞到其中一个手里,“沾了盐!系手腕!能防狼,也能…防人!” 最后三个字,咬得极重。在这吃人的乱世,追踪妇孺的不止叛军,更有同类中的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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