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内,青铜左腿的冰冷压过血锈气)
哑童怀中滚出的不是干粮,是母亲的头颅。
盘桓髻上那根褪色木簪,刺穿了仅存的侥幸。
三星堆纹路在琉璃化的腿骨深处灼烧,系统警告混着妇人的泣语:“护我儿……”
杜甫在血泊里抽搐,诗稿在蓝焰中蜷曲。
我捏碎岩石,指缝渗出的血珠悬在孩童惊恐的瞳孔前。
“救一人害十人……”喉咙里的铁锈味更浓了,“这买卖,做不做?”
岩洞像个被遗忘的胃袋,冰冷,潮湿,弥漫着铁锈、草药和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气味——那是死亡在密闭空间里缓慢发酵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一捧带着冰碴的砂砾,刮得喉咙生疼。洞外风雪的呜咽被岩石滤掉大半,只剩一层单调的白噪音,衬得洞内死寂更甚。
我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岩壁,寒气穿透破烂的布料,试图钻进骨髓。右肩的伤口在每一次心跳时都抽痛一下,火烧火燎。但更难以忽视的,是左腿。
那不再是腿了。
从膝盖往下,一片冰冷、坚硬、死沉的灰败。皮肤完全失去了血肉的质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下面虬结盘绕的三星堆神树图腾纹路清晰可见,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泛着青铜色的冷光。它像一件刚从古墓深处挖出来的殉葬品,沉重地拖在冰冷的岩石地上,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喀啦”声,仿佛内部早已干涸脆裂的青铜骨骼在摩擦呻吟。知觉?完全消失了。那里只剩下一种永恒冰封的麻木,还有纹路深处不断传来的、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青铜细针在持续刺扎骨髓的灼痛。
这就是打断那场毁灭性反噬的代价。一条腿,换来了片刻的喘息。这砝码,冰冷得让人心头发怵。
视线艰难地移开这条诅咒般的残肢,落在几尺开外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哑童还僵在那里,姿势和我强行打断他绝望哀嚎时一模一样。他像一座被瞬间冰封的绝望雕像,小小的身体微微前倾,双臂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紧紧箍在胸前。他怀里,那颗妇人青白肿胀的头颅歪斜着,散乱的发髻贴着他单薄的、脏污的袄子。空洞的眼眶无神地对着洞顶的黑暗,凝固着最后的惊恐和茫然。那张脸上沾满污迹,嘴唇微张,像是要发出最后一声呼唤,却被永恒的寒冷冻结在了喉咙里。
一根褪尽了所有光泽的木簪子,斜斜地插在散乱的盘桓髻上。簪身粗糙,木质本色被血污和泥垢浸染成了暗褐,却固执地保留着一点形状——那是唐代平民女子最常见的发饰,也是她们卑微一生中关于“守贞”和“体面”的最后象征。此刻,它却像一个冰冷的墓碑,钉在这颗饱经风霜的头颅之上,也钉在了这方寸岩洞内所有残存生者的心头。
孩子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一片空白,失去了焦距,只有最深重的恐惧留下的残影,像干涸的湖底。他小小的身体不再颤抖,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起伏。巨大的惊吓和绝望,彻底抽空了他的魂灵,只剩下一具僵硬的躯壳,本能地禁锢着那个带给他无尽痛苦的冰冷源头。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带着撕裂感的咳嗽猛地打破了死寂。靠坐在对面岩壁下的杜甫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如同狂风中被撕扯的破旗。他佝偻着腰背,枯瘦的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却渗出粘稠、暗沉如墨汁的污血。那血一滴一滴,砸在身前冰冷的地面上,也溅在他早已被血污浸透的旧袍上,发出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啪嗒”声。每一次咳嗽,都像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之火,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死灰的蜡黄,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
“路……路有冻死骨……”破碎的呓语从他带血的齿缝间挤出,微弱得如同风中游丝,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怆,“朱门……酒肉……”
他还在烧,滚烫的气息隔着几步远都能感觉到。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袍,此刻成了吸饱污血的裹尸布,紧紧贴在他嶙峋的骨架上。肩头那道深可见骨的箭伤,在金疮药和污血的混合物下,边缘呈现出不祥的灰败肿胀。他的生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这具残破的躯体里流失。诗稿的残页散落在他脚边,那几张被诡异蓝火烧过的纸片蜷曲着,焦黑的边缘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残留的字迹模糊不清,仿佛字魂也在那火焰中一同被焚尽了。
视网膜的边缘,系统界面如同接触不良的破旧屏幕,灰败而黯淡。只有一行微弱的猩红小字,如同鬼火般顽强地闪烁:
[核心守护目标生命体征急速衰竭:心脉波动临界值 ↓↓,脏器损伤度 ↑↑↑]
[载体同步率持续恶化:三星堆侵蚀稳定度 41%...40%...]
[能源不足……维持最低生命体征监控……]
冰冷的提示,无声地宣告着我们的穷途末路。
视线最终落回哑童那双空洞失焦的眼睛和他怀里的头颅上。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重的铁锈腥甜,又被我狠狠咽了回去。九十二点七……猩红的概率数字再次在意识深处炸开,像一道淌血的伤口。救他?背着随时可能咽气的杜甫,拖着自己这条如同巨大累赘的青铜残腿?然后让那九十二点七的恐怖概率变成现实,把叛军引到这个绝地,让三个人彻底变成这岩洞里的三具腐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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