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她，但她是我的鬼 第57章 血色记忆

噬魂镜躺在地板上，镜背的并蒂莲纹路已完全变成暗红色。苏雪棠的指尖还残留着被镜面灼伤的刺痛感，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滩诡异的。

筱筱，你说这是噬魂镜？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你认识这东西？

程筱筱的灵体蜷缩在飘窗角落，颜色异常暗淡。听到问话，她半透明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黑发在灵体状态下诡异地泛着蓝光：我...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

话音未落，噬魂镜突然自行立起！镜面朝向他们，迸发出刺目的血光。苏雪棠本能地抬手遮挡，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她的意识。程筱筱尖叫着扑来，灵体瞬间膨胀成屏障挡在苏雪棠面前。

血光笼罩了整个卧室。

......

民国二十六年冬，上海法租界。

细雪纷飞中，圣玛利亚女校的哥特式建筑显得格外肃穆。十七岁的程筱筱抱着书本匆匆穿过回廊，黑发上落满细碎的雪花。她突然停下脚步——琴房里，一个银发少女正在弹奏肖邦的《雨滴前奏曲》。

那是转学生苏雪棠，上海滩赫赫有名的苏氏洋行大小姐。传闻她因天生银发被家族视为不祥，从小被送往英国留学，最近才回国。此刻她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跃动，银发在脑后松松挽起，露出一截瓷白的后颈。

程筱筱看得入神，手中的书本地掉在地上。琴声戛然而止，银发少女转过头来，冰蓝色的眼睛在冬日里像两泓寒潭。

对、对不起！程筱筱慌忙捡书，脸颊烧得通红。

苏雪棠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合上琴盖。但当程筱筱转身离开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明天这个时候，我还会来练琴。

......

记忆如走马灯般流转。画面跳转到女校藏书阁，烛光摇曳中，两个少女挤在同一个扶手椅上共读《罗密欧与朱丽叶》。程筱筱的黑发与苏雪棠的银发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雪棠，你的头发真好看。程筱筱大着胆子摸了一下那缕银丝，像月光织成的绸缎。

苏雪棠没有像往常一样冷脸相对，而是从发间取下一支银簪，轻轻别在程筱筱鬓边：...送你。

程筱筱惊喜地摸着发簪，突然凑近在苏雪棠脸颊上啄了一下。银发少女的耳尖瞬间红透，手中的书本掉在地上。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书架上，交融成一个分不清彼此的形状。

......

血色突然浸染记忆。画面转到苏家公馆，苏老爷将茶杯重重砸在苏雪棠脚边：与周氏联姻已定！下月初八，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苏雪棠跪在地上，银发披散，背脊却挺得笔直：父亲，我有心上人了。

荒唐！苏老爷暴怒，可是那个程家丫头？门不当户不对，成何体统！

画面再次切换。大婚当日，十里洋场张灯结彩。苏雪棠凤冠霞帔坐在花轿中，冰蓝色的眼睛死寂如潭。程筱筱躲在送亲队伍经过的巷口，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一滴滴落在青石板上，与鞭炮的红纸屑混在一起，像雪地里凋零的梅花。

......

记忆突然变得破碎而混乱。炮火声、尖叫声、玻璃碎裂声交织在一起。租界教堂里，婚礼正在进行，突然一声巨响，彩绘玻璃窗轰然炸裂！宾客四散奔逃中，有人高喊：东洋人打进来了！

苏雪棠一把扯下红盖头，银发如瀑泻下。她推开新郎，疯了似的冲向教堂大门——刚才她分明在人群中看到了程筱筱的身影！

硝烟弥漫的街道上，两个少女终于重逢。程筱筱的黑发上别着那支银簪，苏雪棠的嫁衣被铁丝网刮破。她们在枪林弹雨中奔向对方，就在指尖即将相触的瞬间，一枚炮弹在咫尺处炸开！

苏雪棠用身体护住程筱筱，弹片贯穿了她的后背。鲜血从她嘴角溢出，滴在程筱筱脸上，温热如泪。

...走...银发少女气若游丝，...活下去...

程筱筱抱着奄奄一息的苏雪棠，在炮火中痛哭失声。苏雪棠用尽最后力气，手指在雪地上画出一个图案——并蒂莲。鲜血染红了雪地，也染红了她的银发。

来世...必再相逢...这是苏雪棠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

记忆最终定格在一个阴森的场面。程家老宅的横梁上，悬挂着程筱筱的尸体。她穿着苏雪棠托人送来的西洋白纱裙，胸前别着那支银发簪，脚下散落着染血的婚书。她的表情异常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唯有眼角凝结的一滴泪珠，在烛光下如钻石般闪烁。

不——！

现实中的程筱筱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灵体瞬间释放出刺骨寒气！卧室温度骤降至冰点以下，水杯爆裂，窗玻璃爬满霜花，连噬魂镜表面都结了一层厚冰。苏雪棠被冲击波掀翻在地，后脑重重磕在床沿上，眼前一阵发黑。

筱筱...冷静...她艰难地爬向那团失控的蓝光，额头渗出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

程筱筱的灵体因记忆冲击而扭曲变形，时而膨胀如巨兽，时而蜷缩如婴儿。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与今生的意识激烈碰撞。最痛苦的是，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如何在绝望中结束生命的——那根白绫勒断脖颈的剧痛，至今仍在灵体中留有印记。

我想起来了...全部...程筱筱的声音支离破碎，雪棠...是我害死了你...

苏雪棠强忍眩晕，一把抓住那团暴走的灵体。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手掌没有穿透过去，而是结结实实地握住了什么——程筱筱在极度情绪化下竟然实现了完全实体化！

不是你的错。苏雪棠将程筱筱拉入怀中，声音沙哑，那场战争...谁都无法预料...

程筱筱的实体化身体在苏雪棠怀里颤抖，黑发恢复了生前的颜色，唯有发梢仍泛着灵体特有的蓝光。她紧紧抓着苏雪棠的衣襟，泪水浸湿了对方的肩膀：我答应过要等你...但我太懦弱...我受不了没有你的世界...

苏雪棠的手抚过程筱筱的后背，触到了那处致命的勒痕——即使在灵体状态下，这道伤痕依然存在。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着伤痕的形状，冰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所以...这一世...苏雪棠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来找我的？

程筱筱在她怀中点头，黑发擦过苏雪棠的下巴：我死后...魂魄一直在找你...等了很久很久...

噬魂镜突然发出的碎裂声，镜面上的冰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那些被强行唤醒的记忆开始回流，程筱筱的实体化状态也随之不稳定起来。苏雪棠感到怀中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连忙收紧手臂。

别走...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程筱筱的半透明手指抚上苏雪棠的脸颊，拭去那滴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当最后一缕记忆回归镜中，程筱筱的灵体也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卧室里的冰霜开始融化，水滴啪嗒啪嗒落在地板上，像一场微型降雨。噬魂镜静静地躺在水洼中，镜背的并蒂莲纹路褪去了血色，恢复成古朴的青铜色。

苏雪棠跪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银发滴着水，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那面诡异的古镜。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初见程筱筱时会有莫名的熟悉感，为什么契约会自然形成，为什么符文是并蒂莲形状...

血誓...她轻声呢喃，你用灵魂立下的誓言。

程筱筱的灵体虚弱地缠绕在她手腕上，颜色比任何时候都要暗淡：雪棠...后悔吗？

苏雪棠没有立即回答。她轻轻拾起噬魂镜，镜中映出她疲惫却坚定的面容：...不后悔。

窗外，东方已现鱼肚白。一夜之间，两人之间的羁绊有了全新的意义——不仅是今生的契约，更是前世未尽的缘分。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契约符文在两人手腕上同时闪烁了一下，仿佛跨越时空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