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她，但她是我的鬼 第231章 岁寒心暖·棠筱晴岚

武当山的冬天，清冽而宁静。山风裹挟着松针的冷香，掠过古朴的殿宇檐角，发出呜呜的低吟。一场小雪过后，层峦叠嶂披上素裹银装，更显空灵出尘。

其中一座名为“听松居”的小院，门窗紧闭，屋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清新的松木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筱筱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手里捧着一只温热的青瓷小碗，碗中是武当药庐精心熬制的安神养魂的药汁。她小心翼翼地将一勺药汁吹凉，送到雪棠唇边。

雪棠半靠在柔软的锦被堆里，脸色依旧带着几分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与神采，只是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本源紫气滋养后的温润光泽。她顺从地张开嘴，喝下筱筱喂来的药。苦涩的药味在舌尖弥漫，她却只是微微蹙了下眉，随即舒展开，对着筱筱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苦吗？要不要吃颗蜜饯？”筱筱立刻关切地问，像只紧张兮兮的小兽。

“不苦。”雪棠摇摇头，声音还有些微哑，却带着笑意，“筱筱喂的，怎么会苦？”她伸出手，轻轻拂去筱筱鬓角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炭灰。

筱筱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比炭火映照的颜色还要娇艳。她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害羞，小声嘟囔：“就会哄人…”手上却更加仔细地吹着下一勺药。

距离外婆桥事件结束，已经过去小半个月。陈钉伤势过重，在云无尘护送下直接返回了陈家本寨休养。雪棠和筱筱也在清玄道长的安排下住进了更加舒适的小院。

清微掌教留下的那道本源紫气，如同最顶级的疗伤圣药，不仅抚平了雪棠灵魂的重创，更使她因祸得福，灵魂本源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壮大与精炼。此刻的她神魂稳固，魂力充盈，魂隙深处那片“锋芒之海”虽依旧沉寂，但其内蕴的锐意却更加凝练纯粹，如同被反复锻打的精钢。

身体的皮外伤早已结痂脱落，留下几道淡淡的粉色疤痕。真正的“修养”，在于稳固这升华后的灵魂状态，让身体适应这全新的、更强大的“容器”，同时，也是让紧绷了近一年的心神，在这远离尘嚣的道家圣境，彻底放松下来。

而筱筱，就成了她最贴心也最严格的“休养监督官”。

“药喝完了，该休息了！”筱筱收起碗，板起小脸，试图做出严肃的模样，但眼底的温柔却出卖了她。

“刚喝完药就躺下，对身体不好。”雪棠无奈地笑了笑，眼神瞟向窗外，“外面雪停了，阳光很好，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就在院子里好不好？”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恳求，像渴望出门却被关久了的小猫。

筱筱看着雪棠清澈期盼的眼神，心立刻就软了。她也知道雪棠恢复得确实很好，只是担心她吹风受凉。“那…好吧，”她妥协道，但立刻追加条件，“不过要穿厚点！还要戴上这个！”她变戏法似的从旁边拿出一顶厚厚的、用雪白兔绒滚边的软帽，不由分说地戴在了雪棠头上，仔细地将那头耀眼的银发都拢了进去，只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

雪棠任由她摆弄，看着筱筱认真的侧脸，心中暖意流淌。兔绒帽柔软温暖，带着筱筱身上特有的淡淡甜香。

筱筱又拿来一件厚厚的银灰色貂绒斗篷，仔细地为雪棠披好、系紧。最后，她自己也裹上了一件火红色的狐裘，整个人像一团温暖的小火焰。

推开房门，清冽的山风裹挟着雪后特有的纯净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小院内积雪不厚，青石小径已被清扫出来。阳光穿过松枝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晶莹耀眼。

雪棠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感觉四肢百骸都舒畅了许多。筱筱紧紧挽着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盯着地面，生怕她滑倒。

两人沿着小径缓缓踱步。脚下积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院角几株老梅，枝条虬劲，在寒风中悄然绽放出点点嫩黄的花苞，幽香暗袭。

“看，梅花要开了。”雪棠指着那几点嫩黄，轻声说。

“嗯！”筱筱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等开花了，一定很香！到时候我们折几枝插在屋里好不好？”

“好。”雪棠莞尔。

她们走到小院中央的小亭坐下。筱筱从狐裘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暖手炉，塞进雪棠手里。小小的亭子，隔绝了寒风，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雪棠，你还记得我们刚来武当那天吗？”筱筱忽然轻声问，目光有些悠远，“那天也在下雪，比现在大。我们还在山门外无尘就被清玄道长揍了一顿。”

雪棠也想起了那个有些狼狈却充满希望的开始，嘴角弯起：“记得。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她顿了顿，看着身边人娇俏的侧脸，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但现在，我很庆幸来到了这里。遇见了你，遇见了无尘，遇见了清玄、玄诚两位道长，还有…掌教真人。”

筱筱的脸颊又红了，她把头靠在雪棠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带着满足：“我也是。虽然…经历了好多可怕的事情，”她想起外婆桥那无尽的怨念与黑暗，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雪棠立刻揽紧了她，“但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好。在这里…特别好。”她环顾着这宁静的小院和被白雪覆盖的群山，这里远离尘世的喧嚣与危险，只有她们两人，还有冬日暖阳。

雪棠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拥抱着筱筱，用行动传递着自己的心意。劫后余生，岁月静好，有卿在侧，便是人间至暖。

接下来的日子，就在这样恬淡温馨的节奏中缓缓流淌。

雪棠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气色红润，精神饱满。在筱筱的“监督”下，她不再练剑，只是每日在小院中缓缓踱步，做些舒展筋骨的柔软动作，感受着身体与灵魂的完美契合。清玄道长偶尔会来探视，细细探查她的灵魂状态后，总是抚着长须，眼中满是欣慰与赞叹，只说一句：“根基浑厚，水到渠成，不急，不急。”便飘然而去。

筱筱则彻底沉浸在这段难得的、只属于她们两人的时光里。她像只忙碌的小蜜蜂，变着法儿给雪棠做好吃的。武当后厨的食材新鲜，她跑去缠着掌勺的火工道人，学了几样清爽滋补的药膳粥和小点心。虽然成品有时会烧糊，有时会太咸，但雪棠总是笑着吃完，夸赞一句：“筱筱做的，最好吃。”总能惹得筱筱眉开眼笑。

更多时候，她们只是依偎在一起。在暖炉旁，筱筱会捧着一本从山下小镇淘来的民间话本，绘声绘色地念给雪棠听。雪棠则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筱筱的一缕秀发，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神采飞扬的小脸上。

有时，她们什么也不做。雪棠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被积雪压弯的松枝，或是天空中偶尔掠过的飞鸟，眼神宁静而悠远。筱筱则像只慵懒的小猫，蜷缩在她身边，脑袋枕着她的腿，呼吸均匀，睡得香甜。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雪棠低头看着筱筱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粉嫩的嘴唇微微嘟着，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她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指尖轻轻拂过筱筱柔顺的发丝，感受着那份真实的、触手可及的温暖。劫波渡尽，能这样安然相守，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她缓缓闭上眼睛，心神沉入魂窍深处。那片被清微掌教本源紫气滋养过的“锋芒之海”，此刻如同沉睡的星河，银灰色的光芒温润内敛，不再有之前的躁动与“涨溢”感，反而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深邃与平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本源比受伤前壮大了何止一倍！感知变得更加敏锐，思维更加清晰，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更重要的是，那道融合了锋芒之力的银灰色魂力，其本质似乎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它依旧锐利，但这份锐利不再是锋芒毕露的刺人，而是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绝世神兵，锋芒内蕴，光华自敛。紫气中蕴含的丝丝道韵，如同最精妙的符文，烙印在这股力量的核心，使其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厚重与圆融。

“掌教真人的恩情…真是无以为报。”雪棠心中默默感念。这份厚赠，不仅仅是救命之恩，更是为她铺就了一条通往更高境界的坦途。

她尝试着，极其轻微地引动了一丝魂隙深处的力量。没有将其导向手臂经脉，而是任由这股力量在魂窍内缓缓流转。奇妙的感觉传来，那丝力量所过之处，灵魂仿佛被最纯净的泉水洗涤，通透舒畅。她甚至能“看”到，那丝力量在流转中，与外界天地间某种无形的、清冽纯净的气息（武当山的清气）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与交融！虽然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

这便是灵魂升华后带来的感知提升吗？雪棠心中明悟。以前她只能被动地感应到强大的怨煞或灵气波动，而现在，她似乎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天地间流转的、更为精微的能量韵律。这对于她未来的修行，尤其是驾驭体内这股独特的锋芒魂力，无疑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就在她沉浸在这种全新的感知体验中时，枕在她腿上的筱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唔…雪棠？”筱筱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你在干嘛呀？感觉…好舒服…”

雪棠低头，对上筱筱那双还带着水汽的迷蒙眼眸，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真好。”她环顾着这间温暖的小屋，目光最后落在筱筱脸上，“有你在，更好。”

筱筱的脸颊瞬间又染上了红霞，她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雪棠的怀里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兽。“就会说好听的…”她小声嘟囔，但语气里的甜蜜却藏不住。

雪棠笑着搂紧她，下巴轻轻抵在筱筱柔软的发顶。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边的云霞染成了瑰丽的橘红，映照着皑皑白雪，美不胜收。屋内，炭火温暖，药香淡淡，怀中人儿温软馨香。

这一刻的安宁与幸福，足以抚平过往所有的惊涛骇浪。

……

日子就这样在平静中滑过。雪棠的身体彻底康复，灵魂状态也稳固下来。她不再满足于只在院子里散步，开始尝试着在筱筱的陪伴下，走出听松居，在紫霄宫后山清幽的小径上漫步。

武当的冬日山林，别有一番韵味。雪后的空气清冽甘甜，松柏苍翠依旧，枝头挂着晶莹的冰凌，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山涧溪流并未完全冻结，潺潺水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悦耳。偶尔能看到几只不怕冷的山雀在雪地里跳跃觅食，留下一串串细小的爪印。

筱筱像只快乐的小鸟，拉着雪棠的手，叽叽喳喳地介绍着她这段时间“探索”的成果。

“雪棠你看！那边石缝里长着几株绿色的草！这么冷的天都没冻死呢！”

“快听快听！是啄木鸟的声音！咚咚咚的！”

“哇！那边的冰挂好大！像水晶柱子一样！”

她的快乐是如此纯粹而富有感染力，让雪棠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她看着筱筱在雪地里蹦蹦跳跳，火红的狐裘在银装素裹的山林中格外醒目，如同一团跳跃的火焰，温暖了整个寒冷的冬天。

“慢点，小心滑。”雪棠总是忍不住提醒，声音里带着宠溺的笑意。

“知道啦！”筱筱回头冲她做个鬼脸，脚步却依旧轻快。

有时，她们会走到后山一处视野开阔的观景平台。凭栏远眺，群山起伏，层峦叠嶂，尽收眼底。云雾在山腰缭绕，如同洁白的玉带。阳光穿透云层，洒下道道金色的光柱，神圣而壮美。

两人并肩而立，筱筱依偎在雪棠身侧，小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好美啊…”筱筱轻声感叹，眼中映着壮阔的山河。

“嗯。”雪棠应着，目光却落在筱筱被寒风吹得微红的侧脸上。在她眼中，再美的风景，也不及身边人的万一。

山风凛冽，吹拂起两人的发丝。雪棠解下自己的貂绒斗篷，将筱筱和自己一起裹住。斗篷内瞬间充满了彼此的体温和气息，隔绝了外界的寒冷。

“冷吗？”雪棠低声问。

“不冷。”筱筱摇摇头，往她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满足的喟叹，“好暖和。”

天地苍茫，风雪无声。唯有相拥的两人，是彼此世界里最温暖的依靠。

……

这一日午后，雪棠在听松居的小院里缓缓练习着一些简单的导引吐纳之术。她动作舒缓，呼吸绵长，心神沉浸在体内气息的流转之中。灵魂的升华让她对身体的控制也达到了新的高度，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无比协调自然。

筱筱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捧着一杯热茶，笑眯眯地看着。阳光暖暖地洒在雪棠身上，那头银发仿佛流淌着月华，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筱筱看得有些痴了，只觉得自家爱人无论做什么，都好看得不得了。

就在这时，筱筱忽然发现，雪棠周身似乎萦绕着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银白色光晕！那光晕极其微弱，如同冬日暖阳下呵出的白气，若非筱筱一直专注地看着雪棠，几乎无法发现。

“咦？”筱筱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放下茶杯，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近几步。

没错！不是眼花！在雪棠专注地完成一个双手缓缓上托、引气归元的动作时，那层淡薄的银白光晕在她周身流转了一圈，随即又悄然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筱筱惊讶地捂住了小嘴。她知道雪棠的灵魂变得很强，但这…这光晕是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护体神光？她不敢打扰雪棠，只是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雪棠缓缓收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神清气爽。她睁开眼，就看到筱筱站在不远处，正用一种惊奇又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了？”雪棠疑惑地问。

“雪棠！你…你刚才身上好像在发光！”筱筱跑过来，兴奋地抓住她的手臂，小脸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银白色的！很淡很淡的光！像…像月光一样！”

发光？

雪棠微微一怔。她刚才完全沉浸在导引之中，并未察觉自身有何异样。但筱筱不会骗她。她立刻内视魂窍，发现那片“锋芒之海”依旧平静，只是在她收功的瞬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能量涟漪扩散到了身体表面，随即被收敛。

难道…这就是灵魂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后，无意识间产生的能量外显？如同清微掌教那浩瀚的气息一般？

“可能是…练功时气息流转的自然现象吧。”雪棠想了想，没有过多解释。她不想让筱筱担心或觉得她变得“非人”。

“自然现象？”筱筱歪着头，似懂非懂，但很快又开心起来，“不管是什么！反正雪棠你好厉害！像仙女一样！”她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崇拜和爱慕。

雪棠被她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傻丫头。”

筱筱顺势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满足地叹息：“我的雪棠，就是最厉害的！”

冬日的暖阳，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