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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李武那个充满感激和劫后余生的眼神，孙御白还记得。而且，在平日里偶尔的接触中，孙御白能感觉到，李武的眼神里，还残留着一点未被这个魔窟完全磨灭的、属于正常人的麻木和无奈，这与周围那些彻底沉沦的灵魂有所不同。
这细微的区别，或许就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孙御白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脸上调整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疲惫和不适的表情，自然地穿过拥挤的人群，向那个角落走去。
“劳驾，”他的声音不高，混杂在音乐声中，恰好能让低头收拾的李武听到，语气带着一丝礼貌的请求，“还有干净点的水吗？里面的酒太烈，有点烧心，不舒服。”
李武动作一顿，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当看清是孙御白时，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迅速低下头，显得更加拘谨和卑微，手指无措地在脏污的工装裤上擦了擦，指了指通往后方的一条更昏暗的通道：“……有的，孙先生。后面……后面储藏室里有过滤过的水，比较干净。”
孙御白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谢谢，带我去一下吧。”
李武不敢多言，默默放下手里的空瓶子，低着头，在前面引路。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条堆满废弃木箱、损坏的音响设备、散发着霉味和尿骚味的狭窄通道。越往里走，外面狂欢的音乐声变得沉闷而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通道尽头是一个小小的、没有窗户的储藏室，只有一盏功率极低的昏黄灯泡提供着照明。空气中弥漫着灰尘、消毒水以及食物隐约**的混合气味。这里堆放着一些备用的酒水和清洁工具，相对安静，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李武侧身让孙御白进去，自己则习惯性地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
孙御白反手轻轻将虚掩的门关上，这个动作让李武的身体明显紧绷了一下。
门一关，隔绝了大部分令人烦躁的噪音。孙御白脸上那副温和的、带着疏离感的面具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毫不掩饰的急迫和凝重。他迅速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下门外，确认无人偷听，然后转身，紧紧盯着李武那双充满惶恐和困惑的眼睛。
“李武，”孙御白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我现在需要你帮忙，这件事非常危险，可能会没命，但是，我们必须做！”
李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和直接的话语吓得往后缩了一下，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孙、孙先生……您……您别吓我……我……”
“听着，没时间害怕了！”孙御白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被安老大关起来的那个年轻人，太佑谦，你见过吗？北城基地来的那个。”
李武茫然地点点头，又飞快地摇摇头，眼神躲闪，显然知道那是个不能触碰的禁忌。
“他伤得很重，非常重！肩膀和腹部，失血很多，还在感染发烧！”孙御白的声音里注入了一丝真实的焦急，这并非完全伪装，“如果没有药，他撑不了多久！”他说着，迅速从自己贴身衬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心折叠了数层、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不由分说地塞进李武粗糙、沾满污垢的手里。
李武像被烫到一样，手猛地一抖，那小小的油纸包仿佛有千钧重，让他几乎拿不住。“这……这是……”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消炎药，还有效果很好的止血粉，我好不容易弄到的。”孙御白紧紧盯着他，眼神如同烙铁，不容他逃避，“你想办法，下次给他送饭的时候，混在食物里，或者找个机会偷偷给他，必须送到他手里！明白吗？”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李武，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连摇头，声音带着哭腔：“不……不行！孙先生，这绝对不行！安老大会知道的，他会杀了我的！他会把我们都扔去喂丧尸！我……我不敢……”
“小心一点，不会有人特别注意一个送饭的”，孙御白抓住他颤抖的手臂，力道很大，试图传递一种虚假的“力量”给他。他微微俯身，让自己的视线与李武齐平，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信任”、“恳求”，甚至刻意流露出一种与他平时形象不符的、脆弱的依赖，“李武，你听我说，这不只是为了救他！你还不明白吗？安老大现在彻底疯了，他接下来要对太佑谦做的事，是天理不容的，北城基地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别说太佑谦活不成，整个春风基地都可能被北城基地的怒火碾为平地。我们所有人，包括你，包括我，谁都跑不了，都会给他陪葬！”
他刻意渲染着末日的恐怖景象，将个人的救援行动拔高到关乎所有人存亡的高度。
看到李武眼中闪过一丝动摇和更深的恐惧，他话锋一转，声音放缓，带上了一种极具诱惑力的、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描绘，如同沙漠中濒死之人看到的海市蜃楼：
“李武，你难道就想一辈子待在这个鬼地方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像他们一样，人不人鬼不鬼，整天醉生梦死，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就被丧尸咬死，或者被安老大心情不好时随手杀掉？”
他示意了一下外面那隐约传来的、代表着堕落的声音，“看看你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帮了我，等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我可以带你去北城基地，我保证！”
他加重了“北城基地”四个字的读音，看着李武的眼睛因为这个词而瞬间亮起一丝微光。“那里不一样！那里有干净的街道，有安全的围墙，有医院，有学校！每个人都能凭劳动得到足够的、干净的食物和饮水，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不用再看人脸色，不用再忍受这些污秽和疯狂，你可以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