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工部值房内灯火通明。宋应星、方以智、王徵三人围坐在堆满手稿的木案前。
诸君请看。
宋应星将三份图稿并排铺开,沼气爆燃可掀石砖,蒸汽鼓胀可裂铜釜,今观苹果坠地亦能伤人——三者虽形态各异,却同属之显现。
方以智抚过被熏黑的沼气池图纸,指尖轻叩:此力无形无质,却可测可算。某观苹果坠势与重量相关,若以《九章算术》勾股之法...说着在纸上推演出坠物轨迹。
不止于此。王徵取出个带刻度的琉璃圆筒,某仿效汤若望所传气压计,改制成测力之器。若在筒底置软蜡,观坠物冲击之深,便可比较力之大小。
宋应星闻言双目粲然,立即从筐中取出大小不等的苹果:正当如此!我等当以沼气之暴烈、蒸汽之绵长、坠物之迅疾,共参力之三昧。
三人当即在值房内忙碌起来。方以智用丝线悬挂不同重物记录摆幅,王徵改进的测力器在烛火下映出深浅凹痕,宋应星则对着被砸出凹坑的铁盔喃喃自语:力有蓄发,如引弓待射。高空之物必蕴藏某物,姑称...
当晨钟敲响时,方以智突然拍案:诸力虽变幻莫测,然其生灭流转,恰合《周易》刚柔相推而生变化
王徵笑着指向窗外:待雪霁后,我们可登临观星台验证坠力。
宋应星将连夜整理的《力源三说》手稿拢入袖中,对紫禁城方向深施一礼:陛下以惊雷之势劈开迷障,吾辈当效张衡制仪,以度天地之力。
暖阁内,
朱由检捏着宋应星呈上的《力源三说》手稿,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他翻来覆去地看着纸上那些“势能”“刚柔相推”“天地之力”的字眼,脸上写满了货真价实的茫然。
“天地之力?”他抬起头,看向恭敬立在下面的宋应星、方以智、王徵三人,眼神里充满了“你们在说啥”的困惑,“这是啥玩意儿?听着……跟道士炼丹似的。”
他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对应的现代词汇,却发现一片空白,只好用自己最习惯的方式比划着:“你们说的,不就是……沼气炸开顶盖的那股劲儿?蒸汽顶飞锅盖的那个冲劲儿?还有苹果砸人脑袋的疼劲儿吗?怎么还整出个这么玄乎的名字?”
宋应星闻言,上前一步,试图用更形象的方式解释:“陛下圣鉴。确如您所言,炸裂、冲顶、坠击,皆是此力之显形。然臣等反复验看,此力虽源自具体之物,其性却通行于天地万物之间,无分巨细,皆有规可循。故暂以‘天地之力’名之,取其‘充盈寰宇,主宰变化’之意。”
方以智也补充道:“陛下,譬如苹果自枝头坠落,其力并非凭空而生,乃是在高处时便已蕴藏,只待释放之机。此‘藏’与‘放’,便是力之流转,正如周易所云……”
朱由检听着宋应星等人关于“天地之力”的探讨,先是茫然,随即像是突然被一道灵光击中,猛地一拍大腿!
“哦!朕明白了!你们等一下啊!”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转身就在御案底下、书架后面一阵翻找,叮铃哐啷地搬出了几个看起来颇为粗糙、由木条和圆木片钉成的简易轮子。
“来来来!都跟朕来!”
朱由检抱起那几个木头轮子,兴致勃勃地招呼着宋应星、方以智和王徵,也不多做解释,径直朝着皇宫内存放冰块的地窖走去。
曹化淳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却又不敢多问,只得小步快趋地跟上。
一行人来到地窖入口,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朱由检先是在干燥的石板地面上,将一个木头轮子用力向前一推。
那轮子骨碌碌地向前滚动了一段距离,速度还算均匀,但没过多远,便晃晃悠悠地慢了下来,最终停在几步开外。
“看到了吗?记住它刚才的样子!”
朱由检对着几位大臣说道,随即带着他们走下地窖。
地窖内,巨大的冰块散发着白气,地面是光滑而寒冷的冰面。朱由检拿起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木头轮子,在同样的高度,用几乎同样的力气,再次向前一推——
这一次,情况截然不同!
那轮子一接触光滑的冰面,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活力,以一种远比在石板上轻快、持久得多的速度,“嗖”地一下向前滑去,滑行了远超刚才的距离,直到轻轻撞到远处的墙壁才停下来。
朱由检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答案就在眼前”的得意和期待,看着三位若有所思的大臣,问道:“怎么样?看到了吗?在冰上,它是不是跑得更远、更省力?同样的轮子,同样的推法,为什么结果不一样?你们……想到了什么吗?”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引导着他们去思考那阻碍轮子前进、在普通地面上更明显、在冰面上却大大减弱的“东西”。
宋应星率先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触冰面与石板,眼中精光闪动:陛下圣明!轮行于石则速止,行于冰则难休。此非轮力有变,实乃地气阻滞不同! 他立即从袖中取出炭笔在纸上演算:若以《考工记》轮人为轮之法度之,这阻滞之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