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轰鸣,硝烟弥漫,熊本城坚固的城墙在萨摩军持续不断的炮击下已显出数道裂痕。岛津光久驻马阵前,他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那座仿佛随时都会崩塌的坚城,手中军配重重向前一挥:“给我上!今日必下此城!”
这声怒吼中蕴含的炽烈,甚至超越了当年听闻关原战场上诸位叔伯殒命的消息时。那场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带给萨摩的是屈辱、凋零与长达数十年的蛰伏。
而今日,炮声震响的不仅是熊本城的砖石,更是岛津家压抑已久的野心与屈辱。他仿佛能透过弥漫的硝烟,看见关原的阴云正被来自大明的炮火一寸寸驱散。
“为了萨摩!为了大明!”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了这句口号,很快便汇成震天的声浪。萨摩的赤备武士们朝着城墙的缺口汹涌而去。岛津光久攥紧了缰绳,——这一刻,他等待得太久了。
细川忠利这回是真真切切地倒了血霉。他至今仍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岛津光久为何像疯狗一样,不去打别人,偏偏倾尽全力来攻打他的肥前藩。
残酷的现实却容不得他细想缘由。岛津家不知从大明那里买了多少“大筒”(火炮),那黑乎乎的炮弹仿佛不要钱似的,铺天盖地地朝着他的熊本城猛砸。震耳欲聋的炮声连绵不绝,他曾引以为傲的坚固城墙和防御工事,在如此狂暴的火力面前,如同纸糊泥捏一般,纷纷化为齑粉。
烟尘弥漫,碎石横飞,守军的惨叫声被淹没在持续的轰鸣中。细川忠利站在天守阁上,望着眼前这片地狱般的景象,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这仗,没法打了。
再坚守下去,唯有城破人亡一途。
“撤!放弃熊本!” 细川忠利艰难地下达了命令,声音沙哑而苦涩。他当机立断,集合了麾下最精锐的武士和足轻,携带着家眷,趁着战场混乱和夜色掩护,从一条隐秘的山间小路仓皇撤离。
万幸的是,岛津光久的目标似乎并非赶尽杀绝,攻势虽猛,但对城外的封锁并未严密到滴水不漏。细川忠利一行人的突围,竟出乎意料地顺利。他回头望了一眼在火海中燃烧的熊本城,心中充满了屈辱、愤恨与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率领着残部,一路向着日向国方向疾驰而去。
他知道,如今能暂时收容他,并且有实力与萨摩稍作抗衡的,只有那位统治日向的邻居了。
经过数日奔波,当形容狼狈、盔甲上沾满尘土与草屑的细川忠利出现在日向国佐土原城外时,日向藩主 伊东义益 闻报大为震惊。他立刻下令开城,亲自将细川忠利一行人迎入城中。
看着这位往日威风凛凛的肥前藩主如今落魄至此,伊东义益面色凝重。他一边安排酒食安抚细川忠利及其家臣,一边听着对方讲述熊本城陷落的经过。
“岛津家……竟猖狂至此!” 伊东义益听着那骇人的炮火描述,手心也不禁沁出冷汗。他深知,岛津光久此举绝非简单的藩国摩擦,其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的图谋。细川家的今天,很可能就是他伊东家的明天。
“忠利公请安心在此休整,” 伊东义益沉声道,“我即刻修书,将此事详呈江户!岛津逆举,幕府绝不会坐视不理!”
然而,话虽如此,伊东义益自己心中也充满了不确定性。面对武装了明国火器、势头正盛的萨摩军,远在江户的幕府,真的能及时有效地制止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吗?
岛津光久根本不在乎细川忠利的死活,他此番雷霆一击的战略目标清晰而冷酷——彻底打垮肥前藩的军事力量,使其无法按幕府军令如期开赴岛原战场。只要肥前藩瘫痪,幕府征讨大军在九州的侧翼便门户大开,其围攻岛原的部署也将被彻底打乱。
目标既已达成,他便毫不留恋。在攻克熊本城,并确认肥前军主力已散、短期内无法形成威胁后,岛津光久甚至没有在城中多停留一刻。他麾下的萨摩军团如同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迅速撤离熊本,马不停蹄,一路疾驰返回自家的鹿儿岛港。
港口内,另一支早已准备就绪的生力军及补给船队正严阵以待。没有盛大的凯旋仪式,没有片刻的休整,岛津光久立刻率领这支养精蓄锐已久的部队登船启航。
赤备军团的目标明确——直扑那片正弥漫着硝烟的海域,迎战那个刚刚付出巨大代价、才勉强冲破毛利家层层阻击,已然伤痕累累的幕府主力舰队。
松平信纲大概万万不会想到,他刚刚摆脱了毛利秀就如影随形的追击,尚未能从濑户海峡突围的疲惫中喘过气来,前方等待他的,不是通往岛原的坦途,而是另一支以逸待劳、杀气更盛,并且携带着攻克熊本城之威的萨摩虎狼之师。
岛原城头,乙邦才、孙开忠与益田元祥、川上久隅连日来督率军民加固城防,搬运滚木礌石,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准备迎接预料中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然而,当幕府联军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城上众人却感到了几分意外——远方飘扬的旗帜虽多,但仔细辨认,却只见久留米藩主有马丰氏、福冈藩主黑田忠之、延冈藩主有马直纯三路兵马,总计约四万人马,在原野上扎下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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