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多尔衮率领着残存的兵马,终于与皇太极亲率的主力汇合时,皇太极立于御驾之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支军队,哪里还有半分八旗劲旅往日的骄横与锐气?
除了多尔衮亲自统领的正白旗尚能保持基本建制、但亦难掩疲态与损失外,其余各部,包括阿济格的镶白旗,无不人人带伤,旌旗残破,许多士卒眼神涣散,脸上刻满了未曾消退的恐惧,整支大军仿佛被硬生生打断了脊梁,弥漫着一股颓败绝望的气息。
皇太极的目光从那些惊魂未定的贝勒、贝子脸上扫过,最终落在满脸羞愧与疲惫的多尔衮和阿济格身上,他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显得有些干涩,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迟疑:“明军……如今竟连卫所兵卒,都变得如此凶悍不畏死了?”
多尔衮艰难地抬起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地回禀,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皇上……臣弟万死……南人确已今非昔比,绝非往日怯战之师。兵败……绝非偶然轻敌,实是……实是彼辈皆存死志,搏命相抗!”
皇太极闻言,沉默良久,目光投向远方,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个与他缠斗十余年的老对手。
他缓缓吐出几个字,语气复杂难明,既有宿敌间的敬佩,更有一种深切的忌惮:“好……好……好一个朱由检!死后竟还能让明军爆发出如此战力……朕,倒是小瞧你了。”
然而,现实的危机不容他多做感慨。探马飞驰来报,声音急促:周文郁与黄得功所率的三万陕西精锐前锋,已迫近至二十里外!
皇太极迅速收敛心神,他深知此刻军心不稳,绝非与明军生力军决战之时。
他当即下令:命郑亲王济尔哈朗率镶蓝旗、成亲王岳托率镶红旗,以及自己的长子肃亲王豪格率领镶黄旗精锐,即刻前出列阵,严密戒备,与来袭的明军精锐形成对峙之势,掩护主力重整旗鼓。
顺义城外,
清军阵势浩大,济尔哈朗的镶蓝旗、岳托的镶红旗、豪格的镶黄旗精锐尽出。更兼有明安郡王麾下科尔沁部蒙古八旗铁骑、僧格林沁的蒙古劲旅、以及汉将石廷柱统领的汉军正白旗严阵以待。
加之此次随入关投降、急于表现的前明将领尚可喜、耿仲明、孔有德所率的一万汉军,总兵力高达六万之众。
与之遥相对峙的,是周文郁与黄得功所率的三万陕西勤王精锐。尽管兵力有所差距,但救驾心切的明军毫无惧色。
周文郁勒马阵前。他今日特地换上了一身极为醒目的战袍——正是崇祯二年,皇太极首次破关兵围京师时,朱由检亲手赐予他的那套仿照“汉寿亭侯”关羽打造的绿袍金甲。昔日恩赐,今日战袍,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他轻抚甲胄,仿佛能感受到那位已故君王沉甸甸的托付与期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追念,低声自语,如同起誓:“陛下……文郁,去也!”
言毕,他猛地举起手中那柄仿造的青龙偃月刀,刀锋直指苍穹,发出怒吼:“大明将士!随我破敌!杀!”
身侧,素有“黄闯子”悍勇之名的黄得功早已按捺不住,几乎同时爆发出雷霆般的咆哮:“儿郎们!杀鞑子!报效朝廷就在今日!杀啊!”
下一刻,两位猛将率领着三万陕西精锐,向着数倍于己、严阵以待的清军大阵,发起了义无反顾的决死冲锋!
绿色的身影一马当先,在灰暗的战场上犹如一道不屈的信念之光,狠狠撞向对方。
通州城外,川军大营刚刚扎稳,士卒们正抓紧时间埋锅造饭,医治伤患,空气中还弥漫着血与汗的气息。
白发苍苍的秦良玉端坐帐中,正与诸将商议下一步进军方略,忽有亲兵疾步入帐,带来了周文郁、黄得功竟以三万兵力主动冲击皇太极六万大军的惊人消息。
秦良玉闻言,握着军报的手微微一颤,布满皱纹的眼角掠过一丝深深的痛惜与了然,她放下军报,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这周文郁……是抱定了必死之心啊……” 她与周文郁同朝为将多年,深知其性情刚烈,忠义无双,此举绝非鲁莽,而是要以身作饵,以血明志!
战况危急,不容迟疑。秦良玉霍然起身,目光扫过帐中诸将,声音虽苍老却依旧斩钉截铁:“传令各营!即刻整军,准备开拔,驰援顺义!”
然而,就在她目光扫过众将时,心头猛地一沉——人群中,独独不见其子马祥麟的身影!
一股冰冷的预感瞬间钉住了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
她深知自家儿子与那周文郁、黄得功交情莫逆,情同手足,平日里常以兄弟相称。
以马祥麟那重情重义、性烈如火的性子,听闻兄弟陷入绝境,岂能安坐于后?!
“不好!” 秦良玉内心惊呼一声,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扶着案几的手指微微发抖,“祥麟他……定是已先行一步!”
担忧、焦急、愤怒、还有一丝为人母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她猛地看向帐外顺义方向,仿佛已经看到爱子单骑闯阵、以身赴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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