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灵根 第29章 黑潮

圣树根部空间，玄黄微光如薄纱轻覆。五株属性分明的五行龙须草静静守护，它们散发的本源气息与圣树新生的星辰脉络交相辉映，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到几乎令人沉醉的生机，混合着古老根须复苏后散发的、湿润而充满活力的泥土芬芳。

远处，老祭司和幸存的族人被一层柔和却坚韧的无形屏障隔开，他们跪伏在地，脸上交织着极致的虔诚与劫后余生的狂喜，目光灼灼地望向圣树核心区域，那里是他们信仰的源头，也是他们未来的希望所在。

然而，与屏障外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哭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屏障内武小鱼瞬间苍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形。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就在圣树星辰树冠彻底点亮、整个禁地黑雾被净化湮灭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空虚感猛地攫住了他！仿佛支撑天地的脊梁被瞬间抽走。

过度消耗！为了引导海量的灵泉水浇灌圣树，他几乎抽干了体内空间灵潭的一半积蓄！这不仅仅是水源的损失，更是维系那片空间稳定的本源能量的急剧流失。

他的神魂之前虽有龙须草修复，但远未复原，此刻强行催动意念引导如此磅礴的灵泉，无异于在布满裂痕的堤坝上开闸泄洪！

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鸣作响，像是塞进了无数只疯狂的蝉。胸口那团五行混沌本源虽然与复苏的圣树隐隐共鸣，带来暖意，但内里却传来阵阵针扎似的刺痛，仿佛核心被过度压榨后的痉挛。他踉跄一步，脚下如同踩在棉花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小鱼！” 刚刚完成蜕变、周身还流转着翠绿光晕与星辰尾光的阿蛮，反应快如闪电。

她甚至无需思考，心念微动，身侧一根由圣树能量催生的碧玉藤蔓便如灵蛇般探出，稳稳地托住了武小鱼下坠的身体。

阿蛮扶着他缓缓坐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的冰冷和轻微的颤抖，以及体内那团五行本源传来的虚弱波动。

巨大的心疼瞬间淹没了她新生的喜悦。“别硬撑！快调息！” 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同时翠绿的瞳孔深处，属于圣使的权能自然流转，试图沟通周围的生机能量渡入武小鱼体内。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虚弱的武小鱼，也非来自新生的圣树，而是来自——禁地的边缘！

“嗡——喀啦啦！”

一声极其不和谐、令人牙酸的空间撕裂声，如同破碎的琉璃，突兀地在山洞外、禁地遥远的边界处响起！

这声音穿透了圣树净化后的祥和气息，带着一种冰冷、混乱、充满恶意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武小鱼和阿蛮，甚至屏障外老祭司等灵觉敏锐者的耳中！

众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尽管隔着山洞岩壁无法看见）。阿蛮翠绿的眼眸猛地收缩，瞳孔深处倒映的圣树星辰脉络影像瞬间被另一幅画面粗暴地覆盖、撕裂！

那是一片充斥着绝望与腐朽的远古记忆碎片，通过她与圣树紧密相连的意识，汹涌地冲击而来。

画面一：遮天蔽日的猩红触须，缠绕着污浊的黑气，如同来自深渊的魔爪，狠狠刺入一株顶天立地、散发着无尽翠绿光辉的参天巨树（圣树全盛形态）的根系深处！大地在悲鸣中裂开巨大的伤口。

画面二：巨树的核心，一颗原本纯净如翡翠、搏动着生命律动的巨大心脏，被一股粘稠如沥青的漆黑污秽迅速侵蚀、污染！心脏的光芒急速黯淡，表面浮现出恶心的、搏动着的脓疱和扭曲的暗红纹路。

画面三：圣树发出无声的、震彻天地的悲鸣！它调动了全部的力量，五道代表着本源属性的璀璨锁链金、绿、蓝、红、黄）从虚空中凝结，带着决绝的意志，狠狠缠绕、封印在那颗被污染的心脏（腐朽核心）之上！锁链光芒万丈，却也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随着锁链落下，圣树自身的光芒急速暗淡，枝叶枯萎凋零，大地被喷涌而出的黑雾彻底吞噬……画面最终定格在那被五行锁链死死禁锢、仍在微弱搏动、散发着不祥黑气的腐朽核心上！

“嗬……” 阿蛮倒吸一口冷气，脸色也微微发白。这并非主动探寻，而是圣树在感受到那空间撕裂的恶意波动时，应激传递来的、铭刻在它生命本源最深处的痛苦与警示！那被五行锁链封印的腐朽核心，就是万年前污染圣树、导致禁地化为绝域的黑雾源头！它从未被消灭，只是被圣树以自身沉寂为代价，强行封印在了根系的最深处！

此刻，随着圣树复苏、黑雾被净化，那封印……似乎也出现了松动？那空间裂隙的异动，是否与这被封印的腐朽核心产生了某种邪恶的共鸣？还是……有什么东西被这天地剧变吸引而来，试图寻找那被封印的邪恶？

一个虚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从圣树新生的嫩芽处，直接传递到阿蛮的意识中，充满了哀伤、疲惫与急切的求助：

“危……险……封印……维系……本源……不足……”

圣树在求救！它刚刚复苏，力量远未恢复至全盛时期的万分之一。强行净化整个禁地的黑雾，以及维持对根系深处那恐怖腐朽核心的封印，已经让它不堪重负！那空间裂隙的异动，更是雪上加霜，像一把悬在封印之上的利刃！

“我明白…我们会帮你，尽我最大努力！” 阿蛮在心中坚定地回应，翠绿的眼眸闪烁着守护的意志。她轻轻抚摸着武小鱼冰冷的手，将一丝精纯的圣树生机渡入他体内，助他稳住紊乱的气息。

武小鱼在阿蛮的支撑和生机渡入下，勉强压下了那股几乎要撕裂神魂的眩晕。他听到了那空间撕裂声，也感知到了阿蛮身体瞬间的僵硬和意识中传来的惊涛骇浪。无需言语，他苍白的脸上也布满了凝重。禁地的安宁，只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就在这时，屏障外传来老祭司激动而颤抖的声音，他显然也听到了那恐怖的空间撕裂声，但此刻部落生存的迫切需求压倒了一切：

“圣子！圣使！圣树复苏，神迹降临！求您们恩典，允许部落迁入圣山（山洞）！此地有圣树庇佑，定能保我族人平安繁衍！”

其他族人也纷纷叩首附和，脸上充满了对安全的渴望。山洞内这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灵气和神圣光辉，在他们看来就是最完美的避难所。

武小鱼强忍着虚弱和头痛，声音沙哑却清晰地穿透屏障：“不可！”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山洞内那几乎液化的、澎湃汹涌的天地灵气，“此地生机与灵能过于浓郁霸道，你们…承受不住！强行进入，轻则经脉胀裂，重则爆体而亡！”

他的话如同冷水浇头，让狂热的族人们瞬间冷静下来，脸上露出茫然和恐惧。不能进来？那他们该去哪里？

阿蛮握紧了武小鱼的手，给了他一个“交给我”的眼神。她翠绿的瞳孔望向山洞外峡谷的方向——那里曾是部落的聚居地，如今黑雾消散，应该也开始了复苏。她闭上眼，意识通过脚下的大地，顺着圣树那覆盖禁地的能量网络，迅速延伸至峡谷旧址。

“圣树，借我力量！” 她在心中默念。

圣树似乎明白她的意图，星辰树冠光芒微微流转，一股浩瀚而温和的生命能量顺着能量网络，精准地注入峡谷大地。

“生！” 阿蛮朱唇轻启，吐出一个古老的音节，蕴含着圣使的权柄。

刹那间，远在峡谷部落旧址：

龟裂焦黑的地面迅速变得湿润、松软，嫩绿的草芽如同地毯般蔓延开来。

干涸的泉眼重新涌出清泉，溪流潺潺流淌。

最神奇的是，在被阿蛮意念重点关照的、原本用于种植的荒芜土地上，无数细小的、散发着柔和荧光的麦种破土而出！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拔节、抽穗！麦穗饱满，每一粒麦子都像微小的星辰，散发着淡绿与淡金交织的光芒，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带着清甜麦香的灵气！荧光麦田！这并非凡物，而是蕴含着微弱圣树生机的灵粮，足以解决部落的生存危机！

“峡谷…部落旧址…已净化…有食物了…” 阿蛮睁开眼，对屏障外的族人说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了力量。

族人们通过屏障，虽然看不到具体景象，但能感受到远处峡谷传来的、澎湃而温和的生命气息，以及阿蛮话语中的肯定。绝望被希望取代，他们再次叩首，充满感激：“谢圣使恩典！”

危机暂时缓解，但武小鱼心中的忧虑并未减轻。体内空间灵潭消耗过半，如同干涸的池塘，不仅影响他自身恢复，更关系到他与五行龙须草的联系以及未来力量的根基。他必须尽快补充！

看着身边扎根在圣树根部、散发着强大本源气息的五株五行圣灵（龙须草），一个想法冒了出来：既然它们认自己为主，力量同源，是否能反哺一些本源能量，助他恢复灵潭？

说干就干！武小鱼毫不犹豫地双腿盘膝坐下，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和呼吸，然后集中全部精力，用强大的意念去与那株金行龙须草建立联系。

这株龙须草与他的关系最为紧密，而且其锋锐之气也最为旺盛。当他的意念触及到这株草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那是金行龙须草所特有的气息。

随着他的意念不断深入，那株金色的草叶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就像是在风中轻轻摇曳一般。这种细微的动作虽然看似不起眼，但武小鱼却能敏锐地察觉到，这是龙须草在回应他的召唤，它已经感受到了主人的存在。

“引！” 武小鱼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金行草叶脉中流淌的一丝精纯无比的金行本源之力，顺着那无形的契约联系，缓缓渡入自己体内，再导向体内空间那干涸的灵潭。

起初，很顺利。一丝璀璨的金芒注入灵潭，如同甘霖，潭底湿润，甚至泛起微澜。武小鱼心中一喜，继续引导。

然而，就在他试图加大力度，引动第二股稍强的金行本源时——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武小鱼和阿蛮心头的碎裂声响起！

只见那株金行龙须草，它那如同纯金锻造、边缘闪烁着寒芒的坚韧叶片上，靠近主叶脉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道细微却清晰可见的裂痕！裂痕处，原本璀璨的金光瞬间黯淡下去，一丝微弱的、带着金属锈蚀感的痛苦意念传递到武小鱼脑海！

武小鱼如遭重击，猛地中断了引导，噗地喷出一小口带着淡淡金芒的鲜血！反噬！

“小鱼！” 阿蛮惊呼，立刻调动圣树生机护住他心脉。

武小鱼捂着胸口，死死盯着金行草叶上的裂痕，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后怕！他明白了！五行圣灵虽然强大，但它们的力量根基，竟然紧密地系于他这个“主人”的本源强度之上！他自身（尤其是体内空间）越强大，能提供给圣灵的力量源泉就越充沛，圣灵就越强。反之，当他自身虚弱（如灵潭干涸），强行抽取圣灵的本源力量，就如同在透支它们的根基！不仅无法有效补充自身，反而会损伤这些与他性命相连的圣物！

“圣灵…依赖我的本源…是我…太心急了…” 武小鱼喘息着，充满懊悔地看着那道裂痕，感受着金行草传来的虚弱与委屈。

祸不单行。

就在武小鱼因反噬而气血翻腾，阿蛮全力为他疏导之时，屏障外，负责在新生森林边缘巡逻的一名年轻战士，连滚带爬、满脸惊骇地冲到了老祭司面前。

“大…大祭司！不好了！” 战士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他指着森林方向，手指颤抖，“我们在…在溪边发现了…铁甲犀牛的尸体！那畜生…那畜生皮糙肉厚，刀枪难入…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老祭司心头一跳，升起强烈的不祥预感。

“它…它整个被吸干了！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战士的声音带着哭腔，“脖子上…有四个…四个漆黑的窟窿！像是…像是被什么野兽的牙齿咬的！那窟窿周围的肉…都…都结着黑色的冰！散发着…好冷好臭的气味！”

老祭司脸色剧变，枯瘦的手猛地抓住腰间的兽骨占卜器。他不再犹豫，立刻盘膝坐下，口中念念有词，将染血的指尖按在龟甲上。

龟甲在微弱的灵力催动下剧烈震颤，发出不祥的嗡鸣。片刻之后，“咔嚓”一声轻响，龟甲中央，一道狰狞的裂痕贯穿而过，而在裂痕的尽头，几道细微的纹路扭曲缠绕，竟隐隐勾勒出一只冰冷、贪婪、充满恶意的猩红眼瞳图案！

老祭司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抬起头，望向圣树屏障内武小鱼和阿蛮的方向，苍老的脸上再无半分血色，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圣…圣子！圣使！‘黑潮’…‘黑潮’真的…要来了！那些东西…那些随着黑雾沉睡的邪物…它们…苏醒了！”

山洞内，圣树星辰树冠的光芒似乎也感受到这弥漫开来的不祥，微微波动了一下。阿蛮紧紧握住武小鱼的手，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前所未有的凝重。圣树复苏带来的新生希望之光，正被来自禁地深处和空间裂隙的阴影，迅速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