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灵根 第87章 太阴之体

焚天城的正午，日光如熔金般泼洒在青石板路上，蒸腾起的热浪让街边摊贩的吆喝都带着几分慵懒。

墨记拍卖行却截然相反，朱红大门敞开着，门内人流如织，修士们或衣袂飘飘、或粗布裹身，皆朝着不同区域涌去，空气中混杂着灵石的清润气息、符箓的朱砂味，还有几分若有若无的丹药醇香。

武小鱼混在人群里，玄色衣袍的袖口轻轻拢着，遮住了腕间若隐若现的混沌道纹。他此行目的明确——购置几枚“隐息符”和“破禁符”，毕竟丹盟总坛戒备森严，多一分准备便多一分胜算。

目光扫过二楼悬挂的拍卖公告，他没多停留，径直走向东侧的售货柜台——那里专门售卖客户抵扣变卖的普通物品，虽算不上珍稀，却常有实用之物。

柜台由黑檀木打造，表面打磨得光滑锃亮，柜台上整齐摆放着数十个玉盒与竹简，每个物件旁都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标注着品名与价格。

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修士，手指上戴着一枚储物戒，正低头给一个修士清点灵石，动作麻利却不失沉稳。武小鱼刚要开口询问隐息符的价格，鼻尖突然萦绕上一缕极淡的冷香。

那香味不同于寻常女子常用的脂粉香，也不是丹药的药香，反倒像极了雪山之巅未化的寒冰，混着几分灵草的清冽，冷得通透，却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

武小鱼心头一凛，下意识沉下心神去感知丹田——只见丹田空间里，那尾通体漆黑的阴鱼竟罕见地摆动起来，连周围的阴寒灵气都跟着流转加速；更让他诧异的是，体内空间的幼凰也扑棱着金色羽翼，发出一道细微的神识传音：“太阴之体，近在咫尺。”

太阴之体？武小鱼瞳孔微缩，目光顺着冷香来源望去。

只见柜台前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女子头戴一顶淡青色帷帽，帽檐垂下的轻纱遮住了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下颌的柔和线条。

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淡青色布裙，裙摆边缘甚至有几处细微的磨损，可即便如此，也难掩她身姿的轻盈——站姿挺拔却不僵硬，抬手时衣袖滑落，露出的皓腕纤细如玉，动作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雅致。

此刻，女子正将一枚泛着淡蓝光晕的玉简递向掌柜，指尖轻轻捏着玉简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掌柜的，这玉简上记载的‘蚀月砂’，当真能遮蔽天机、隐匿修士气息？”

掌柜接过玉简，指尖灵力一扫，眉头当即微微挑起，看向女子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姑娘倒是识货。这蚀月砂确实是西荒禁地特产，采自太阴泉眼旁的砂矿，每一粒都蕴含太阴灵气，撒在身上不仅能隐匿气息，连修为波动都能掩盖，就算是元婴修士不仔细探查，也难发现端倪。”

他顿了顿，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了敲，语气带了几分迟疑，“只是这蚀月砂价格不低，需要五百块中品灵石，而且……”

“而且什么？”女子追问，声音里的紧张更甚，帷帽下的目光似乎紧紧盯着掌柜，“是货源有问题，还是用法有禁忌？”

武小鱼站在不远处，将两人的对话听得真切。他能感受到女子话语里的急切，再联想到那缕太阴灵体特有的冷香，心中已然明了——这女子恐怕是太阴之体初显，担心被人察觉，才急于寻找隐匿气息的宝物。正思忖间，三道粗粝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口传来，打破了柜台前的平静。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修士，左脸颊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看着狰狞可怖。

他穿着一件褐色短打，腰间佩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刀，身后跟着两个同样佩刀的修士，三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与黄沙味，一看便知是常年在西荒沙漠厮混的散修。

刀疤脸径直走到女子身边，故意伸出手，想去撩拨她帷帽上的轻纱，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哪来的小娘子，胆子不小啊，敢在焚天城买蚀月砂这种禁药？我看你这布裙都洗得发白，怕是拿不出灵石吧？不如跟哥哥们回沙蝎寨，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比在这苦哈哈地买禁药强多了！”

他的手指即将碰到轻纱时，女子突然向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触碰。她的身体微微紧绷，帷帽下的目光冷了几分，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袖口——那里藏着她仅剩的几枚防身用的冰砂符。

“滚开！”女子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冰意，“我买什么与你无关，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刀疤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身后两个散修也跟着起哄。他上前一步，故意用肩膀撞了女子一下，女子踉跄着后退，险些撞到柜台。

“小娘子，别给脸不要脸！在焚天城，还没人敢这么跟我沙蝎寨的人说话！今天你要么跟我们走，要么就把蚀月砂和身上的储物袋留下，否则……”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冷喝突然从大堂角落传来：“敢在墨记拍卖行闹事，谁给你们的胆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的茶座旁坐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修士，他穿着一身灰色锦袍，手中端着一杯热茶，看似随意，身上却散发出一股金丹巅峰的威压，那威压如实质般笼罩住刀疤脸三人，让他们瞬间笑不出来，脸色变得难看。

这是墨记拍卖行的护法？武小鱼心中了然。拍卖行做生意最忌生事，遇到闹事的，通常不会真的动手，而是用修为震慑，再给双方台阶下。

果不其然，小胡子护法放下茶杯，眼神扫过刀疤脸三人，又不动声色地朝女子使了个眼色，目光隐晦地瞥了一眼柜台后方的侧门——那是拍卖行的后门，专供客人紧急疏散用。

女子何等聪慧，瞬间明白了小胡子护法的意思。她知道不能再拖延，若是等沙蝎寨的人再多来几个，她今日恐怕难脱身。几乎在小胡子护法递眼色的瞬间，她猛地抬手，袖中甩出三道银芒——那是三枚早已备好的冰砂符，符纸炸开，无数细如牛毛的银白砂粒如活物般飞射而出，精准地缠住了刀疤脸三人的脚踝。

“嗤嗤——”砂粒触碰到衣物的瞬间，寒气骤然爆发，刀疤脸三人只觉得脚踝一凉，低头看去时，脚踝处已结起三寸厚的寒冰，寒冰顺着小腿向上蔓延，连经脉里的灵力都开始变得滞涩。

“冰系修士？！”刀疤脸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穿着破旧布裙的女子，竟然是个冰系修士！他强忍脚踝的寒意，急忙催动火属性灵力，想将寒冰融化——火克冰，这是修士都知道的常识。

可他刚调动灵力，就见女子突然从腰间解下一个灰色储物袋，随手丢在柜台上，声音急促地对掌柜说：“五百中品灵石，都在里面，蚀月砂我先拿走！”

话音未落，女子已一把抓起柜台上装着蚀月砂的玉盒，转身就朝后门冲去。她的动作极快，裙摆被风吹得扬起，帷帽下的轻纱飘动，隐约能看到她眼底的决绝——她知道，沙蝎寨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必须尽快离开拍卖行，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身。

刀疤脸见女子要逃，气得怒吼一声，火属性灵力疯狂涌入脚踝，“咔嚓”一声，脚踝处的寒冰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同伴，提着长刀就追了上去，嘴里嘶吼着：“小娘子，你跑不了！敢冻老子，今日不抓住你，我刀疤脸就不混西荒了！”

他身后的两个散修也挣脱了寒冰，紧随其后追向后门。三人的脚步声杂乱而急促，引得拍卖行里的修士纷纷侧目，有人好奇地探头张望，有人则皱着眉避开——沙蝎寨在西荒名声极差，没人愿意惹上这群亡命之徒。

小胡子护法看着三人追出去的背影，眉头皱了皱，却没有起身阻拦。

他身为拍卖行护法，职责是维护拍卖行内的秩序，如今女子已从后门离开，沙蝎寨的人也追了出去，若是再插手，就等于彻底卷入双方的恩怨，得不偿失。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江湖恩怨，从来都是剪不断理还乱。

武小鱼站在原地，看着后门的方向，鼻尖还残留着那缕冷香。

体内的阴鱼仍在轻轻颤动，幼凰也再次传来神识传音：“太阴之体有危险，追。”更让他在意的是，刚才女子转身时，他隐约看到她帷帽下的眉眼轮廓，竟与自己梦境中经常出现的阿蛮有几分相似。

一种强烈的直觉在他心头涌起——不能让这个女子出事。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朝着后门快步走去，玄色衣袍在人群中划过一道残影。

路过柜台时，他瞥了一眼那只灰色储物袋，掌柜正打开储物袋清点灵石，数目不多不少，正好五百块中品灵石，想来这是女子全部的积蓄。

“这姑娘，倒也是个果决之人。”武小鱼心中暗忖，脚步不停，很快便走出了后门。

后门外接的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里堆着一些废弃的木箱，地面上还残留着几枚银白砂粒，显然是女子刚才甩出的冰砂符痕迹。

顺着砂粒的方向望去，巷口处隐约能看到一抹淡青色的身影，正朝着城西的方向疾行。

而不远处，刀疤脸三人也追了出来，正朝着女子的方向狂奔，刀疤脸还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传讯符，指尖灵力催动，传讯符化作一道红光，朝着西荒沙漠的方向飞去——看那传讯符上的三角标记，正是沙蝎寨的信物，他这是在叫援兵！

武小鱼眼神一凝，不再迟疑，脚下灵力涌动，身形如猎豹般掠出小巷，朝着淡青色身影追去。

他知道，城西就是西荒沙漠，若是让女子被沙蝎寨的人堵在沙漠里，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这个女子身上的太阴之体，还有那与阿蛮相似的眉眼，都让他无法袖手旁观。

巷子里的风卷起沙尘，武小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只留下地面上几道浅浅的脚印，证明他曾来过。

而墨记拍卖行内，掌柜已清点完灵石，将储物袋收好，看着后门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焚天城近来不太平，这姑娘带着太阴之体，怕是还有不少麻烦。”

说完，他重新坐回柜台后，拿起一枚玉简，仿佛刚才的风波从未发生过。只是无人知晓，他手指上的储物戒，此刻正悄悄闪过一道微弱的灵光——那是墨老暗中传来的神识，让他留意武小鱼与那女子的动向。

城西的方向，淡青色的身影仍在疾行，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而一道玄色身影正悄然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