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婚礼后的第七天,营地迎来了罕见的宁静早晨。
没有紧急维修,没有设备故障,没有地质警报。隧道工程按计划推进到五十八米深处,大气改造工厂运行平稳,农业穹顶里的第二批种子冒出了嫩芽。就连天气都异常温和——风速低于三米每秒,温度维持在零上五度,橙红色的天空清澈得能看到白月表面的环形山。
安娜甚至奢侈地用了双份配额的谷物粉,烤出了一盘勉强能称为“面包”的东西。虽然质地坚硬,需要用力才能掰开,但烤制时散发的焦香让整个生活舱都温暖起来。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张明掰下一块面包,小心地咬了一口。
“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安娜往每人杯子里倒着代用茶,“就是觉得……该庆祝一下。为了婚礼,为了‘探索号’在路上的好消息,为了……”她顿了顿,“为了我们还能坐在这里一起吃早餐。”
这句话让餐桌安静了片刻。
是啊,他们还能坐在这里。在距离地球六十万亿公里的异星上,在稀薄的大气下,在简陋的营地里。这本身已经是个奇迹。
苏雨晴坐在林长青旁边,小口喝着热茶。她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些,但腹部的不适感越来越频繁。陈医生私下告诉林长青,分娩可能就在这一两周内。
“隧道今天能到六十米吗?”赵刚问穆罕默德,语气是纯粹的工程技术讨论,没有之前的那种火药味。
“如果岩层不变,可以。”埃及工程师用面包蘸着茶——这是他从家乡带来的习惯,“但根据李博士的地质模型,五十九米到六十二米之间可能遇到沉积层过渡带。需要调整钻头参数。”
“参数表我更新了,等会儿发给你。”李静接话,眼睛盯着手里的数据板,但耳朵显然在听对话。
这样平静的、日常的交谈,在营地里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过去几个月,每个人都在应对危机、解决突发问题、在极限条件下工作。而现在,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
林长青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一方面,他为团队的成长和默契感到欣慰;另一方面,他清楚这种平静不会持续太久。古河床带回的神秘晶体,“铸造者”文明的警告,“回响”信号可能再次出现的威胁……这些都像悬在头顶的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但他没说这些。今天早晨,就让人们享受片刻安宁吧。
早餐快结束时,通讯台传来了规律的蜂鸣——不是警报,只是常规的系统自检完成提示。
田中放下杯子起身:“我去看看。轨道中继站该发来夜间数据汇总了。”
他走向隔壁的通讯舱。其他人继续吃着,聊着今天的计划,讨论着“新长安”规划中某个细节的修改方案。
三十秒后,通讯舱传来一声急促的吸气声。
然后是田中的声音,压抑但清晰:“林队,你最好过来一下。”
所有交谈停止了。
林长青站起身,动作不快,但桌上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走进通讯舱,门在身后滑上,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但没完全隔断。
苏雨晴握住杯子的手紧了紧。
通讯舱内,田中正盯着主屏幕,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操作。屏幕上是深空监测阵列的实时数据流——原本应该是平直的背景噪声曲线,此刻却在某个特定频段出现了明显的、规律的波动。
“什么时候开始的?”林长青问。
“三分钟前。”田中调出时间戳,“信号强度在持续增强。而且……”他切换到频谱分析界面,“你看这个调制模式。”
屏幕上,代表信号特征的波形图不再像之前那样简单重复。它变得复杂,分层,像是某种……语言结构。不同频段的信号交织在一起,有的波段承载基础脉冲,有的波段叠加着更细腻的波动。
“它在变化。”田中声音发紧,“不再是单纯的‘我在这里’,而是……更像是在尝试交流。或者说,在尝试解析我们。”
林长青盯着那些波形。他调用天眼能力,不是观察,而是感知——试图捕捉信号背后的意图。但他能感受到的只有一种冰冷的、非人的专注感,像一台精密仪器在扫描、分析、学习。
“定位呢?”
“还是天鹅座X-1方向。”田中调出星图,一个红点在天鹅座区域闪烁,“但这次我们捕捉到了多普勒频移——信号源在移动,而且速度不低。虽然不是超光速,但至少有光速的百分之十五。”
百分之十五。这意味着对方的技术水平远超人类。即便是“探索号”,理论最大速度也只有光速的百分之十二。
“通知所有人。”林长青说,“非紧急工作暂停,到会议室集合。但不要用警报,用常规通知。”
“明白。”
五分钟后,营地的核心成员聚集在临时会议室。说是会议室,其实就是生活舱里用活动隔板隔出的一块空间,摆了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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