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那套关于“烫伤”与“灵药”的说辞,如同在一幅已然布满疑点的画卷上,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完美得令人不安的解释,眉心那非自然的平滑肌肤,以及尾指瞬间的僵硬,所有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清晰的结论——白墨绝非偶然相似的幸运儿,他是一个被精心炮制、用以应对“寻亲”的产物。其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深知内情、且能量巨大的黑手。
萧绝决定不再等待。被动观察与言语试探,已无法触及核心。他需要证据,能直接撕开这层华丽伪装的、铁一般的证据。
是夜,月黑风高,浓云彻底遮蔽了星月,扬州城沉浸在一片黏稠的黑暗与寂静之中,唯有更夫敲梆的单调声响,偶尔划破夜空,更添几分凄清。这样的夜色,是潜行与窥秘的最佳掩护。
子时刚过,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掠出听雨轩,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街巷阴影之中。正是萧绝。他未带随从,孤身一人,如同暗夜中独行的猎豹,目标明确——白墨位于扬州城东南隅的私邸,“墨韵斋”。
墨韵斋并非位于最繁华的闹市,而是择了一处相对清幽的所在,白墙高耸,黑漆大门紧闭,门前两座石狮在黑暗中沉默矗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府内偶有灯火闪烁,巡逻的护院脚步声规律而沉重,防卫显然比寻常富商府邸要严密得多。
但这对于萧绝而言,并非不可逾越的障碍。他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高墙,伏在墙头阴影处,锐利的目光如同夜枭,迅速扫视着府内的格局、明哨暗岗的分布以及巡逻队伍的间隙。他耐心极佳,如同最有经验的捕食者,等待着一击必中的时机。
抓住两队护院交错的短暂空当,他身形如一片落叶,飘然落入院内,落地无声,随即隐入一丛茂密的芭蕉之后。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根据之前暗卫提供的粗略布局图,他避开主要通道,凭借着超凡的身手与直觉,在亭台楼阁、假山回廊间穿梭,目标直指位于宅院深处的主院书房。那里,通常是主人处理机密事务、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
主院的书房同样黑着灯,门扉紧锁。萧绝绕到书房后窗,指尖蕴力,以内力震断窗闩,推开一道缝隙,灵巧地滑了进去,随即轻轻合上窗户,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未发出丝毫声响。
书房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檀木家具的气息。萧绝适应了片刻黑暗,凭借着过人的目力与记忆,开始搜寻。书架上多是经史子集与盐务相关的账簿册籍,书案上笔墨纸砚摆放整齐,看似并无异常。
但他不信。一个如此处心积虑伪装之人,其巢穴绝不可能如此“干净”。
他检查了书架后的墙壁,敲击了地板的每一块方砖,摸索着博古架上的每一件摆设。时间在寂静的搜寻中一点点流逝,窗外偶尔传来护院走过的脚步声和低语,更衬得书房内的空气凝滞而紧张。
终于,当他的手指拂过靠墙放置的一座紫檀木落地钟侧面的一个不起眼的雕花纹理时,指尖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其他部位不同的冰凉与松动。
有机关!
他屏住呼吸,指尖灌注一丝柔和的内力,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轻轻按压那几处雕花。只听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落地钟侧面,一块约莫一尺见方的木板悄然向内弹开,露出了一个隐藏的暗格。
萧绝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伸手探入。
暗格不大,里面只放着一个扁平的、同样是紫檀木制成的盒子。他取出盒子,打开。
即便以萧绝的定力,在看到盒内物品的瞬间,瞳孔也不由得骤然收缩!
盒内铺着黑色的丝绒,上面整齐地陈列着数样物品:
几团质地奇特、近乎透明、散发着轻微药味的胶状物——显然是制作人皮面具的基础材料。
数支粗细不一、造型精巧的画笔与调色工具,专门用于勾勒面具的细节与肤色。
几个小巧的瓷瓶,贴着标签,写着“肤蜡”、“定妆露”、“褪色水”等字样。
而最令人心惊的,是压在这一切物品之下的一叠图纸。
萧绝将那叠图纸拿起,就着从窗缝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夜光,一张张翻看。
图纸上用极其精细的工笔,描绘着数张人脸的图样。并非完整的人像,而是如同工匠制作模具般的分解图,标注着尺寸、肤色要求、甚至肌肉纹理的走向。
第一张,是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少年面容,眉目间已能看出几分俊朗,但与白墨或是云芷的画像皆不相同。
第二张,是十五六岁的模样,轮廓逐渐硬朗,眼神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桀骜。
第三张……萧绝翻动图纸的手指猛地顿住!
这张图样上描绘的,是一个十**岁的年轻男子,面容俊雅,气质矜贵,眉目温和,与他手中另一张(来自云芷)的《贵胄图》底稿,赫然有七分相像!尤其是那眉眼间的神韵与面部骨骼的比例,几乎如出一辙!只是图样上的面容,似乎比云芷所绘的,少了几分天生的贵气,多了一丝刻意模仿的痕迹,并且,眉心之处,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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