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骨师 第22章 《王爷的承诺》

柳氏姐妹旧卷的发现，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探测到了汹涌的暗流。案件牵扯出的时空范围与潜在背景，让即便是萧绝，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已非寻常刑案，其背后可能缠绕的势力网，或许庞大到足以撼动朝野。

连日来的高压调查与局势研判，让萧绝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冷厉。他没有在书房召见属下，而是再次踏入了墨韵斋。此时已是深夜，画室内只点了一盏孤灯，云芷并未入睡，正对烛光擦拭着那套自制的测量工具，神情专注，侧影在墙上投下清瘦而坚韧的轮廓。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见到是萧绝，便放下工具，静静起身，垂首而立。没有惶恐，没有谄媚，只有一种历经磨难后沉淀下来的平静。

萧绝挥手屏退了守在门外的秦风，画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踱步至那四幅画像前——小蝶、翠浓、“第三张脸”以及那对江南柳氏姐妹的摹本。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上面，深邃难测。

“江南柳氏姐妹，失踪五年。”萧绝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小蝶，翠浓，先后死于非命。牡丹，踪迹全无，身后疑有影阁踪影。如今，又牵扯出可能存在的、更多容貌相似的女子……”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云芷身上，那里面不再是最初纯粹的审视与怀疑，而是掺杂了更为复杂的权衡与计量。

“云芷，”他唤她的名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可知，此案如今牵扯之广，可能远超你我想象？”

云芷迎着他的目光，心知关键时刻或许已然到来。她轻轻点头：“民女虽身处囚笼，亦能从王爷与秦统领的神色，以及连日来的动向中，窥见一二。此案水深，恐非一两条人命那么简单。”

“不错。”萧绝走近几步，烛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对手狡猾狠辣，布局深远，势力盘根错节。查下去，步步荆棘，凶险万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才继续道：“你之才能，于侦破此案，至关重要。无论是识骨辨貌，还是推演人心，皆非常人所能及。本王……需要你的能力。”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承认她的价值，并非作为嫌犯，而是作为……合作者？或者说，一件极为特殊且锋利的工具。

云芷的心脏微微加速跳动，但她面上依旧平静：“王爷需要民女做什么？”

萧绝凝视着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照出她苍白却坚定的面容。“继续做你正在做的事。用你的笔，你的眼睛，助本王撕开这重重迷雾，找到牡丹，揪出幕后黑手，查明所有真相。”

他的要求，在意料之中。

然而，接下来他的话，却让云芷的心湖真正泛起了波澜。

“本王从不亏待有功之人，”萧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重量，清晰地传入云芷耳中，“更不轻易许诺。但今日，本王可向你承诺——”

他微微前倾，带着压迫感的目光牢牢锁住她：“若你倾力相助，助本王彻底破获此案，理清所有关联。待案情大白之日，本王必设法，为你脱去罪籍，还你自由身。”

脱去罪籍！还你自由！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云芷的脑海深处！

自她穿越而来，这“罪臣之女”的身份就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牢牢禁锢着她的命运，让她如同浮萍，生死不由自己。官奴的身份，更是意味着永无出头之日，只能在泥泞与屈辱中挣扎。自由，是她内心深处最渴望，却又不敢轻易触碰的奢望。

而此刻，这位权倾朝野的靖王，亲口向她许下了这个承诺。

这不是施舍，不是怜悯。这是一场交易。一场用她的才智与能力，换取未来与自由的交易。

云芷的呼吸有瞬间的凝滞。她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萧绝的眼睛，试图从中分辨出这话语中有几分真意，几分是利用。

萧绝任由她审视，神色坦然，甚至带着一丝属于上位者的、掌控一切的冷漠。“本王言出必践。”

画室内陷入了一片奇异的寂静。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盟约。

云芷的心绪在剧烈翻腾。信任萧绝吗？不，她深知与虎谋皮的道理，这位王爷心机深沉，手段莫测。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看到的、挣脱枷锁的希望。她需要这个承诺，需要这个目标，来支撑她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里走下去。

而且，查明真相，揪出真凶，本身也符合她作为刑侦人员的信念，更是对枉死的小蝶、翠浓，乃至那对江南姐妹的一个交代。

良久，云芷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她没有激动地跪谢，也没有怀疑地追问，只是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郑重，却也依旧不卑不亢的礼。

“王爷金口玉言，民女……铭记于心。”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民女必当竭尽所能，助王爷查明此案。只望王爷……勿忘今日之诺。”

她没有说“相信”，而是说“铭记”。她接受这场交易，但也提醒对方遵守约定。

萧绝看着她，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欣赏的光芒。这个女子，即使在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依旧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难得的傲骨。

“好。”萧绝直起身，恢复了往常的冷峻，“那么，从此刻起，你便不再是单纯的囚犯。你需要什么，可直接向秦风提出。但切记，”他语气转冷，带着警告，“你的活动范围，依旧限于此院。若有任何异动，或心怀叵测，本王能给你的，也能随时收回。”

恩威并施，这才是上位者的手段。

“民女明白。”云芷低头应道。

萧绝不再多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厚重的房门再次关上，落锁声依旧，但云芷感觉，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独自站在画室中央，看着跳跃的烛火，轻轻握紧了拳头。

脱去罪籍，重获自由……

这是萧绝抛出的饵，也是她必须抓住的生机。

为了这个目标，她必须在这场越来越危险的棋局中，展现出更多、更不可替代的价值。

她转身，目光再次投向那些画像，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这场交易，开始了。

（第二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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