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骨师 第138章 《画像通缉》

炭盆中，“周彦复仇”的灰烬尚存余温，云芷的目光已恢复清明冷澈。既然怀疑“复仇”只是表象，是幕后黑手抛出的烟雾，那么，她不妨就将这烟雾搅得更浓，看看能否逼出藏在后面的真身。

主动出击，打草惊蛇！

她立刻行动，做了两件事。

第一，她让萧寒设法从刑部旧档中，找到了当年周文渊一案附带的、周彦少年时期的户籍画像。那画像笔法粗糙，只能勉强看出一个清秀瘦弱少年的轮廓。但这对云芷而言，已足够。

她闭目凝神，结合画皮师对骨相生长规律的深刻理解，以及周彦母系一族的可能相貌特征（从零星卷宗中推断），开始在那粗糙的画像基础上进行推演。笔下的线条变得精准而富有生命力，勾勒出一个成年男子应有的、更加硬朗的骨骼框架，颧骨、下颌的线条逐渐清晰。她考虑到八年颠沛流离可能带来的风霜痕迹——肤色会更深，眼神会更沉郁锐利，甚至可能在脸颊或眉骨留下不易察觉的细小疤痕。最终，一幅栩栩如生、与少年画像有五六分神似、却更具成年人风霜感的“周彦现今推演图”在她笔下诞生。

第二，她将这幅“周彦推演图”与那幅令人不寒而栗的《鬼影图》（经过处理，隐去了耳后金属凸起等关键细节）并排临摹了数十份。在画像下方，以刑部协查的名义，用简洁的文字说明：“疑犯周彦，涉多起命案，特征如图。凡提供其行踪线索并经核实者，赏银五百两；知其藏身之处者，赏银千两。” 同时，也用较小的字体提醒广大举子，尤其江南禹州籍学子，夜间结伴，注意安全。

她并未通过刑部正式渠道发布，而是动用了萧绝留下的部分暗卫力量，以及瑞王府一些可靠的下人，在夜幕掩护下，将这些画像悄然张贴在贡院周边所有显眼之处——巷口、客栈外墙、茶馆布告栏，甚至贡院大门两侧的八字墙上。

翌日清晨，当秋日的阳光照亮贡院街区时，这两幅并排的画像如同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引爆了本就惶惶不安的舆论！

“快看！那就是‘鬼影’的真面目？我的天，这……这比鬼还吓人！”

“旁边那个是周彦？周文渊的儿子？他没死？！”

“是他！一定是他回来复仇了！怪不得专找我们禹州人！”

“赏银千两！乖乖，这要是能逮住他……”

“逮住？你敢去？没看见那‘鬼影’图吗？那根本就不是人！”

议论声、惊呼声、恐惧的抽泣声汇成一片。举子们，尤其是江南籍的，更是围得水泄不通，看着那惨白面具和推演出的冷峻面容，人人自危，却又忍不住被那高额赏金吸引。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向整个京城扩散，“科举索命鬼”有了具体的形象和名字——周彦，一个来自地狱的复仇者。

京兆尹和刑部衙门第一时间被惊动，李文博气得差点掀了桌子，却无可奈何。云芷用的是“协查”名义，并未越权，且画像已流传开来，他只能被动地加派人手，一方面维持秩序，一方面也存了万一能找到周彦的心思。

效果立竿见影。

当天下午，便有数条线索通过各种渠道汇聚到瑞王府。有客栈伙计称见过一个与推演图有几分相似的孤僻客人，有更夫说在夜半见过飘忽的黑影，甚至有个胆大的乞丐捡到一块疑似从黑袍上刮下的深色布料，忙不迭地送来领赏。

云芷让人一一核实，大部分都是捕风捉影或是想浑水摸鱼之辈，但也有两条线索引起了她的注意：一是贡院后街一个卖夜宵的老汉，十分肯定地说前几天深夜，见过一个穿着宽大深色衣服、身形高瘦的人，走路几乎没声音，像飘一样，消失在一条死胡同里；二是另一个禹州籍举子战战兢兢地透露，李钰死前曾隐约提过，感觉自己被人跟踪，跟踪者身上似乎有股……淡淡的香火味。

香火味？这与赵士成记忆中的“腐朽香烛味”隐隐对应！

然而，就在这看似调查取得突破，整个京城的目光都被“周彦”和“鬼影”吸引之时，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也开始悄然向瑞王府汇聚。

是夜，云芷在画室中分析新得来的线索，窗外万籁俱寂，唯有秋风卷过枯枝的呜咽。

突然——

“咻！”

一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响起！

“笃！”

一枚三寸长的乌黑小箭，箭簇闪烁着幽蓝的光泽，精准地钉在了云芷面前画案的边缘，距离她按在纸上的手指只有寸许距离！箭尾兀自嗡嗡震颤，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与那古钱同源的阴冷气息！

箭身上，缠着一小卷纸条。

云芷瞳孔微缩，心脏在瞬间漏跳一拍，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没有立刻去碰那支明显淬了剧毒的短箭，而是先抬眼扫视窗外，只见夜色深沉，并无异状。萧寒闻声冲入，看到案上短箭，脸色骤变。

“不必追了。”云芷淡淡道。来人身手极高，且一击即走，意在警告，追之不及。

她示意萧寒用特殊手法取下短箭，小心检查无毒后，才展开那卷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笔迹扭曲怪异，仿佛用左手书写，透着一股刻意的诡异：

“多管闲事者，与鬼同行。”

没有落款，只有一股扑面而来的、**裸的死亡威胁。

云芷看着这行字，唇角却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打草惊蛇，蛇，果然受惊了。

而且，这反应如此激烈，恰恰证明，她摸对了方向，触及了对方真正的痛处。

“周彦”或许存在，但这警告，绝非一个一心复仇的遗孤所能发出。这背后，站着更害怕曝光的东西。

她将纸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画像通缉，如同一块石头，砸进了看似平静的浑水。现在，水底的怪物，已经被激怒了。

接下来的，将是更直接、更凶险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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