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骨师 第123章 《边关捷报》

时间在京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涌的日常中，悄然滑过一月。秋意渐深，庭前的梧桐开始大片地落叶，金黄铺了满地，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脆响，更添几分萧瑟。

云芷对那支被阴冷气息沾染过的画笔并未声张，只是暗中让萧寒加强了对萧宸身边所有人事物的监控，尤其是饮食和贴身用品。她自己则更加专注于《画皮师札记》的研读，对血脉之力的掌控似乎又精进了一层，偶尔闭目凝神时，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周遭环境中某些异常的、不和谐的“气息”流动，如同水中的暗礁。

刑部送来的关于户部主事案的零碎卷宗，在她案头堆了厚厚一摞。她像梳理乱麻一样，将那些看似无关的口供、残缺的账目、相互矛盾的证词，一点点拆解、比对、重构。进展缓慢，但她极有耐心。那枚旧铜钱依旧悬在案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像一只冰冷的眼睛。

萧宸的绘画倒是进步神速，已经能独立完成一幅构图简单、色彩和谐的花鸟小品。他作画时格外专注，仿佛能将外界所有的纷扰都隔绝在那方寸画纸之外。云芷看着他日渐开朗的眉眼，心中稍慰，这或许是阴霾笼罩的王府中，唯一真切的光亮。

然而，这份表面的宁静，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被一阵由远及近、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悍然打破！

那马蹄声不同于平日街市的寻常响动，急促、有力，带着一种穿越千山万水的风尘与迫切，如同战鼓的余韵，由北而来，直冲皇城！

“捷报——！北境大捷——！靖王殿下首战告捷，收复朔方外围三处要塞，歼敌八千——！”

报捷骑士嘶哑却亢奋的吼声，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在整个京城炸开了锅！

起初是片刻的死寂，仿佛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随即，狂喜的浪潮以皇城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汹涌扩散！

“赢了！靖王殿下赢了！”

“老天开眼啊！首战告捷！”

“我就知道！有靖王在，北狄休想猖狂！”

酒楼茶肆的窗户被猛地推开，探出无数张激动兴奋的脸；街上的行人驻足，相互确认着消息，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甚至有不少老人，当场就朝着北方跪拜下去，老泪纵横。

压抑了月余的恐慌和担忧，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整个京城，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欢庆之中。锣鼓声、鞭炮声不知从何处率先响起，很快便连成一片，空气中弥漫开硝烟与喜悦混合的独特气味。

消息第一时间也传到了瑞王府。

当时云芷正在画室，对着那堆卷宗蹙眉思索，萧宸则在旁边安静地临摹一幅山水。当萧寒几乎是冲进来，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禀报这一消息时，萧宸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宣纸上，晕开一大团墨迹。他猛地站起身，抓住云芷的衣袖，语无伦次：“云姐姐！皇兄赢了！他打赢了！”

云芷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先是停滞，随即疯狂地跳动起来，撞得胸腔都有些发疼。一直悬在喉咙口的那块巨石，仿佛终于被挪开了一丝缝隙，让她得以喘息。首战告捷……他没事，而且赢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 relief 和一丝与有荣焉的暖流，迅速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画皮师的血脉，都因为这好消息而隐隐雀跃。

“太好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有些微微发抖。她安抚地拍了拍萧宸的手背，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孩子因为激动而剧烈的颤抖。

王府内的仆从们也个个喜形于色，走路都带着风，沉闷已久的气氛一扫而空。

然而，在这举城欢庆的背景下，云芷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却很快冷静下来。她走到窗边，望着街上隐约传来的喧闹声，目光悠远。

首战告捷，固然振奋人心，但这仅仅是开始。北狄主力未损，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而且，这捷报传回，对于京城的局势，又会带来怎样的影响？皇后一党，是会因此暂时收敛，还是……会更加狗急跳墙？

她沉思片刻，转身回到画案前。没有去理会那些复杂的卷宗，而是重新铺开一张干净的宣纸。她选了一支中锋狼毫，蘸饱了墨，却并非勾勒线条，而是用了泼墨兼渲染的手法。

笔走龙蛇，墨色淋漓。

她画的是一幅塞外风光。没有具体描绘战争的惨烈，而是着力于那片土地的苍茫与壮阔。天高云淡，远山如黛，秋草连天，一股萧瑟而又充满原始生命力的气息扑面而来。在画面的角落，她用极细的笔触，勾勒了一行南飞的大雁，以及一杆斜插在丘峦上、迎风微微抖动的、看不清旗号的残破战旗。

她将自己听到捷报后，那份放下心来的宽慰，那份对他身处环境的想象，那份隐藏在喜悦之下、更深沉的牵挂与隐忧，都融入了这笔墨之中。

画成，她放下笔，静静地看着。

画室里很安静，与窗外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萧宸凑过来，看着画，小声说：“云姐姐，这里……是皇兄打仗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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