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星爹与吐槽娃 第18章 微妙的牵挂

叶伟推着那辆快没电的小电驴，后座载着打瞌睡的乐乐，慢悠悠晃在回城中村的路上。

天早就黑透了，街边的霓虹灯在他眼里糊成一片冷冰冰的光斑。

整个人跟被掏空了的麻袋似的，胳膊腿儿酸得直叫唤，但最累的还是他那颗在面子和活法之间来回拉扯的心。

今天在环球贸易中心前台那档子事儿，就像往他早就破破烂烂的自尊心上又狠狠扎了根毒刺。

张姐那冷冰冰的眼神、带刺儿的话，还有边上人若有若无的打量，现在还在他脑子里转圈圈。

拐进回家的小巷子，那股子熟悉的霉味混着饭菜香和垃圾酸臭味猛地扑过来。

说来也怪，这味道虽然不咋地，但莫名让他心里一松——嘿，这才是属于他的地盘！

攥着车把的手都僵了，昨儿修车划的口子在风里一刺一刺地疼。

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直叫，饿得前胸贴后背。

“老爸，肚肚饿...”

乐乐在外卖箱里小小声嘟囔着，小不点迷迷糊糊拱了拱脑袋，肉嘟嘟的小手揉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这声软乎乎的呼唤像按下了暂停键，“咔哒”一下把沉浸在丧气中的叶伟拽回现实。

他一个急刹蹲下来，视线和宝贝儿子齐平，努力挤出个向日葵般灿烂的笑脸：

“哎呀乐乐醒啦？再坚持一小会儿哦，咱们马上到家！老爸给你煮香喷喷的面面，再加个金灿灿的荷包蛋好不好呀？”

看着崽崽乖巧点头的萌样，叶伟心里突然酸得直冒泡泡，像被柠檬汁腌过一样。

他哪有空在这儿伤春悲秋啊？他可是乐乐的超级英雄，是小家伙的全世界呢！

那些矫情的丧气话，在儿子闪闪发亮的大眼睛面前，简直弱！爆！了！

就在他忙着自我反省时，脑海里突然蹦出周小小那张暖洋洋的笑脸——

和张姐那张冰块脸完全不同，周小小就像冬日里的小太阳，暖烘烘的。

他想起她认真盯着电脑时微微嘟起的嘴唇，想起她递来安慰眼神时弯弯的月牙眼，还有胸前那枚会发光似的笑脸徽章，小小一个却像揣了团小火苗。

记忆里那股若有若无的皂角香突然涌上心头，像是被阳光吻过的白衬衫味道，在满是奢侈香水的冷冰冰大堂里，清新得让人心尖一颤。

“小阿姨超漂亮！”

乐乐突然出声，不知道是感应到了爸爸的走神，还是单纯想再夸一遍。

小家伙靠着行李箱，用软糯的小奶音一本正经地强调。

叶伟感觉心尖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他伸手抹掉乐乐嘴角的饼干渣，动作温柔得连自己都没发觉。

“嗯...”他哑着嗓子应了声，“她...确实很好。”

就这么简单几个字，却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承认这份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温暖，对他来说需要太大勇气。

因为这温暖像面照妖镜，把他狼狈的生活照得无所遁形，也勾起了心底那份被生活磨得快消失的、对美好的小火花。

真可笑啊。

他一个为了生计奔波的外卖小哥，一个整天风吹日晒的单亲爸爸，居然会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闪闪发光的姑娘，生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小心思。

这份牵挂啊，轻飘飘的像清晨的薄雾，风一吹就没了影；

可又沉甸甸的像块大铅球，压得肋骨都在抗议。

这感觉让他彻底看清了，他和她之间隔着的，可不止一条街那么简单。

她坐在写字楼里，哪怕只是个小职员，那也是他踮起脚也够不着的安稳日子。

而他呢？不过是这座城市里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随时都能被一键替换掉的那种。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感觉就像片枯叶，“啪嗒”一声掉进了心窝里。

赶紧把这不该有的小心思塞回心底最深处——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房租水电可不会给你缓冲期！

推着电量告急的小电驴，他终于回到了那个藏在城中村深处的“小窝”。

说是窝都算客气了，撑死了十平米，开门就是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

墙上的水渍跟抽象派画作似的，窗户缝里塞的旧报纸根本挡不住南方冬天的魔法攻击。

把乐乐安顿好，裹成个小粽子后，他麻溜地开始烧水煮面。

看着锅里渐渐瘫软的面条，还有那个犹豫半天才舍得加进去的“孤胆”荷包蛋，那种“我太难了”的感觉又一次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今天送了多少外卖？又被平台扣了多少血汗钱？

明天那个王扒皮主管又要找什么奇葩理由找茬？

乐乐的补习班费用像坐火箭一样往上涨，下个月房租又要交啦...

这些烦心事就像无数条铁链，死死勒住他的脖子，喘不过气。

他摸出手机，碎成蜘蛛网的屏幕角落映出一张疲惫到极点的脸。

手指机械地划拉着屏幕，鬼使神差地点开微信，在搜索框里敲出了“周小小”三个字。

结果当然是空空如也。

他苦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憨憨。

连人家用不用微信都不知道，还妄想加好友？他们根本就是两个平行宇宙的人。

正当他要锁屏时，“叮”的一声，新订单弹了出来。

他条件反射地点开，当看到配送地址时，整个人瞬间石化。

铂宫苑1栋2801——那个传说中“狗比人金贵”、业主个个难伺候、物业管得比监狱还严的土豪小区。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嗖”地窜上天灵盖，像条毒蛇在背上爬。

他知道，新的考验（或者说折磨）又要来敲门了。

而现在，他累成狗，电动车趴窝，手机快没电，兜里就剩几个钢镚叮当响。

他端着刚煮好的面条走到床边，看着乐乐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却像被冰块堵住似的。

他温柔地揉了揉儿子软乎乎的头发，眼神里藏着说不出的忧愁。

“乐乐啊...”

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自言自语，“爸爸可能...又要让你跟着吃苦了。”

不过这句话最后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他只是默默看着儿子，把自己碗里那碗清得能照见人影、只飘着个孤单鸡蛋的面条，一大半都拨到了乐乐碗里。

夜深了，窗外城中村的热闹慢慢安静下来。

叶伟躺在咯吱作响的木板床上，听着身边乐乐均匀的小呼噜声，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那块熟悉的、漏水留下的抽象地图，翻来覆去烙煎饼。

周小小甜甜的笑容和“铂宫苑”冷冰冰的门牌在他脑子里打起了擂台。

一边是怦怦跳的小鹿乱撞，一边是压得喘不过气的现实铁拳。

这点刚冒头的小情愫还没尝到糖呢，就先被生活苦到了。

就像寒夜里的小火苗，忽闪忽闪的，随时要灭。

他哪知道啊，城市另一头。

刚加完班的周小小踩着高跟鞋走出写字楼时，突然回头看了眼下午那个外卖小哥站过的地方，眼神里藏着说不清的小担心。

今晚海市的月亮，同样冷冷地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