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 如同一条坚韧的长蛇,在嶙峋的山石与扭曲的怪木间艰难跋涉。
沿途所见皆是凋零景象。
曾经,连接东西的商道虽不算太平。
但也算得上熙熙攘攘,往来商队络绎不绝。
可如今,放眼望去,山道之上空空荡荡,除了他们这一支队伍,竟难见其他人烟。
偶尔,能在陡峭的山崖下,或是干涸的河床边,看到一些触目惊心的痕迹。
散落的白骨,被撕裂的货车残骸,以及一些残破的旗帜碎片在风中无力地飘动。
上面的家族徽记或商号名称早已模糊难辨。
“十不存一!”吴风看着又一具被啃噬得只剩下半具骨架的驮马尸骸,喃喃低语。
他脸上写满了物伤其类的悲凉。
繁荣的商道是文明的血脉,如今血脉几近枯竭,意味着外部的世界正在加速崩解。
在行进到第五日午后,他们终于遇到了一支还在艰难运行的商队。
那支商队规模很小,不过二三十人,七八辆货车,护卫的武士个个带伤,衣衫褴褛,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他们的货车包裹得严严实实,拉车的也不是健壮的驮马,而是一种皮糙肉厚、耐力更强但速度比较慢的地犀兽。
陈九示意队伍暂停,自己带着两名亲卫,缓缓靠近。
商队的首领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爪痕的中年汉子。
名叫赵德贵。
他确认陈九等人没有恶意后,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你们是从东边来的,秦家地界?”赵德贵接过陈九递过来的水囊,灌了一口。
“那边听说还好?”
“秦家尚能维持秩序。”陈九没有多说,转而问道。
“赵老板,你们这是从哪里来?路上怎么凄惨成这样?”
“从哪里来?”赵德贵苦笑一声,指了指南边的方向。
“从南边,好不容易捡回条命逃出来的!”
“原本想着走这条北路虽然难走点,好歹能避开南边的混战,谁知道这鬼地方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山林,压低了声音。
“你们是不知道,现在这世道,真真是没法活了!南边彻底乱套了!”
他打开了话匣子,仿佛要将满腹的恐惧和见闻倾吐出来,
“那些异族,以前虽然也凶悍,但至少还留点活口,不会赶尽杀绝。”
“可现在,全疯了!”赵德贵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几个大部族杀红了眼,凡是见到人就杀。”
“我们亲眼看到一个几千人队伍,被他们屠杀,然后尸体也成为了他们的口粮,真他妈的跟野兽无异。”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而如今通往南北的商路,早就断了!现在往南边走的,要么是不知道死活的,要么就是大同会的人。”
“大同会?”陈九目光一凝。
“对,就是那帮成天喊着天下大同的疯子!”
赵德贵语气复杂,既有厌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向往。
“他们的人邪门得很,就到处给人发粮食,讲他们的道理,好多活不下去的流民,甚至一些小家族,都被他们裹挟走了。”
“听说南边现在有几十座城,已经挂上了大同会的旗子。”
“我们商队里有个小伙计,路上偷偷听了一次他们的宣讲,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眼神直勾勾的,说什么要奉献,要把货物都捐出去,回归什么圣道。”
“我们把他捆起来,结果第二天早上,他居然自己挣断了绳子,跑进林子里不见了。”
“你们说,邪不邪门?”
陈九将赵德贵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又交换了一些关于路途险阻和邪祟变异的信息。
最后赠予了对方一些伤药和干净的食水,双方才各自告别。
陈九回到顾默身边,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汇报。
顾默静静地听着,眸色愈发幽深。
南方异族陷入前所未有的混战与血腥。
而大同会,正以一种诡异而迅猛的方式,在这片混乱的土壤上疯狂生长。
商道的凋零,不仅仅是交通的中断,更是文明火种在黑暗森林中被逐一掐灭的征兆。
“加快速度前进。”顾默最终只说了这几个字。
队伍沉默地继续前行。
连绵的灰色山脊线上,镇邪馆的队伍艰难穿行。
连日的跋涉与层出不穷的诡异遭遇,让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这时,队伍侧翼的山坡上,负责了望的侦查队员,突然打出了一连串急促而特定的手语。
意思是前方有大规模不明情况。
“禀陈统领!”一名年轻的侦查队员从前方快速潜行回来。
“前方约三里外,山坳平缓处,发现一支大型商队!规模恐有数百人!”
“数百人?”陈九眉头一挑,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这段时间,他们在荒野上见过零星的亡命徒,见过小股残兵,也见过彻底覆灭的商队遗骸。
但成建制、数百人的大型商队,简直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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