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光芒在李承业脸上跳跃,将他方才描述的那幅乱世图景映照得更加清晰而沉重。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不知名虫豸的鸣叫。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听的夜枭,缓缓抬起了头。
金属面罩在火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李老板走南闯北,见识广博,所言非虚。”
他先是肯定了李承业的说法,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种属于密探的冷静与锐利。
“不过,商贾所见,多侧重于贸易路线、物资流通和各方势力的明面规矩,我所经手的情报,或许能补充一些阴影之下的细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夜枭身上。
他作为西安城衙门曾经的暗探首领,其信息来源和角度,确实与行商出身的李承业大不相同。
夜枭伸出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指,在泥地上简单勾勒了几下,仿佛在描绘一张无形的地图。
“李老板提到了北面的大雁城、西边的铁矿堡和南边的河湾集,这三处确实是目前周边最大、也最具代表性的势力。”
“但除此之外,三百里之内,还有几处可供权衡的选择,各有优劣。”
他开始条理清晰地分析:
“首先,是东北方向约一百八十里的灰岩镇。”
“此镇依山而建,背靠险峻灰岩山脉,易守难攻。”
“镇子本身不大,人口约万余,以开采一种特殊的灰岩石料为生。”
“关键是,镇民长期与山石打交道,似乎对土石类的邪祟有一定克制土法,镇子至今未受大型邪祟侵袭,秩序相对完好。”
“缺点就是土地贫瘠,粮食几乎完全依赖外来输入。”
“如今世道,商路断绝,粮食问题将是致命伤,而且,镇民排外性极强,我们这等外人贸然前往,恐难立足。”
“加之山脉中虽无大型邪祟,但有些难缠的石傀和地蚀虫,开采石料的风险不小。”
“其次,是正东方向约二百二十里的清风岗。”
“那里这是一处交通要冲,曾是繁华的驿站点,基础设施尚存。”
“而且那里地势较高,视野开阔,不易被围困。”
“当地原本的驿丞是个明白人,邪祟之乱初起时,便联合了几支过往的商队和散修,组建了护卫团,勉强维持着一个小型的交易集市,信息相对灵通。”
“缺点是,正因为那里是交通要道,乃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流寇、溃兵眼里的肥肉。”
“我们过去的话,很可能已经易主,或者正处于几方势力的争夺之中,此外,流动性大意味着人员复杂,邪祟也可能混杂其中,难以甄别,安全形势瞬息万变。”
“第三,是东南方向,需穿过一小片沼泽地,约一百五十里的林隐村。”
“此村深藏于古木林中,位置极为隐蔽,几乎与世隔绝。”
“村民世代以狩猎和采集为生,精通山林之道,对常见的木魅祟、瘴妖祟等森林邪祟有独特的应对之法,生活环境相对安定。”
“缺点是那里极度封闭,排斥一切外人。”
“村中自有传承的规矩,外人难以理解和融入。”
“而且资源单一,缺乏盐铁等必需品。”
“最重要的是,那片沼泽地本身就是一道天然屏障,里面栖息着诡异的沼鳄祟和能致幻的毒瘴气,通行难度和风险极高。
夜枭说完这三个地点,略作停顿,让众人消化信息,然后进行了总结对比:
“李老板提到的三座大城,势力已成,机遇与风险并存,但对我们目前而言,卷入其中恐非明智之举。”
“大雁城宗教狂热,排他性最强,铁矿堡已近乎死地,资源虽丰但环境恶劣,河湾集看似稳定,实则内部倾轧严重,规矩森严,我们去了大概率会陷入各种争斗。”
“而我所说的这三处,灰岩镇胜在安全但困于生计,清风岗机会多但风险巨大,如同刀尖跳舞,林隐村最是安宁却难以进入且发展受限。”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顾默身上,语气沉稳。
“具体如何抉择,需权衡我们最迫切的需求,是优先寻求绝对安全?还是冒险一搏以图发展?”
“或是寻找一个能安静研究邪祟规则的环境,不同的目标,对应不同的选择。”
夜枭的分析,如同在李承业描绘的粗犷地图上,标出了更加精细的等高线和危险标记。
他将每个选项的利弊都**裸地摆在面前,没有掩饰其中的艰难,却也指明了可能的方向。
篝火旁再次陷入沉思。
陈九挠着头,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几个地方的差别。
李婷婷看着父亲和夜枭,眼中充满依赖。
吴风和吴鸣则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刃,显然无论去哪里,都少不了一场恶战。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到那个始终平静拨弄着火堆的年轻人身上。
世界的破碎与残酷已然展现,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等待着他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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