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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主簿的声音，带着官场特有的威压，回荡在山寨门口。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条通往山寨深处的道路上。
李虎和一众乡勇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演得再像，也只是外围。真正的主心骨，即将登场。
这场戏，是成是败，全看接下来的交锋。
在万众瞩目之下，两个人影，从山寨内缓缓走出。
为首的，竟是一个女子。
她身着一身朴素的青色布裙，未施粉黛，长发仅用一根木簪简单束起。她的身形略显纤细，但步履沉稳，神态从容，一双眼睛清亮如水，仿佛能洞悉人心。
在她身侧，落后半步，跟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他同样穿着简单的短打，气息内敛，却如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名刀，即便静默，也无人敢小觑其锋芒。
正是叶蓁蓁和萧衍。
钱主簿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他预想过清水谷的主事人会是何等模样，或许是凶神恶煞的悍匪，或许是野心勃勃的枭雄，却唯独没想过，走在最前面的，会是一个看起来如此年轻，甚至有些柔弱的女子。
他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轻视。
“你，就是清水谷的主事人?”钱主簿的语气中带着审视与怀疑。
叶蓁蓁走到他面前三步远处，盈盈一拜，举止得体，不卑不亢。
“回大人的话，民女叶蓁蓁，清水谷并无主事人，只有一群抱团求生的可怜人。若大人非要找一个能说上话的，那便是民女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吐字清晰，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如同一股清泉，让人心神为之一振。
钱主簿冷哼一声，官威更盛：“一个女流之辈?聚众杀官（他故意将土匪说成官匪），私建武装，你们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朝廷的刀，砍不到你们这穷山沟里来吗?”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百姓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叶蓁蓁却只是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平静地反问：“敢问大人，在您眼中，是这些百姓的命重要，还是王法体面更重要?”
一句话，如同一记重拳，直接打在了钱主簿最虚伪的痛点上!
他瞬间语塞，脸色涨得有些发紫。
这个问题，他根本无法回答!
说百姓的命重要?那等于承认官府失职，任由匪患横行。
说王法体面重要?那他就会立刻站到所有百姓的对立面，坐实了草营人命的酷吏之名!
不等他想出说辞，叶蓁蓁已经转向那些哭诉的百姓，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无尽的悲悯与愤慨。
“乡亲们，这位大人问我们，为何要反抗?你们来告诉他，为什么!”
“因为我全家十三口，都被猛虎寨的畜生杀了!”一个老人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因为我女儿被他们抢上山，活活折磨死了啊!官府管过我们吗?”一个妇人嘶声哭喊。
“我们年年交税，岁岁纳粮，可到头来，连条活路都没有!我们不自己拿起刀，难道就等着被宰吗?”
一声声泣血的控诉，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将钱主簿那点可怜的官威拍得粉碎。
他带来的那些官差，也被这股滔天的民怨震慑住了，一个个面露不忍，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钱主簿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落入了下风。
眼前这个女子，看似柔弱，却心计似海，手段更是狠辣。
她根本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用民意，审判他!审判他背后的官府!
叶蓁蓁见火候已到，话锋一转，对着钱主簿再次一拜，语气诚恳。
“大人明鉴，我们杀的，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匪徒，是朝廷律法之下的漏网之鱼。我们拿起武器，保卫的，是自己的家园，更是朝廷未曾庇护到的子民。此事，于情于理，我们都问心无愧!
她顿了顿，指向身后几口早已准备好的大箱子。
“这些，是我们在匪窝里缴获的不义之财。我们一分未动，想着等官府来人，上交国库，也算是为剿匪大业，尽一份绵薄之力。”
“我们所求不多，只求大人能体察民情，将实情上报。赦免我等自保之罪，承认我清水谷乡勇的身份，让我们能继续守护这片土地，免受匪患侵扰。如此，便是天大的恩德了！”
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情理兼备。
既用民怨做了盾牌，又用缴获的钱财当了台阶。
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
这套组合拳下来，钱主簿已经彻底没了脾气。
他是个聪明人，更是个精于算计的官僚。
他看得出，眼前这女子绝非善类，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更是气势惊人，绝不是个简单角色。
硬碰硬，自己这二十多号人，怕是走不出这青峰山。
更何况，对方给的台阶，实在太舒服了。
有“民意”可以上报，有“赃款”可以充公，他回去不仅能交差，还能为自己捞上一笔不小的功劳。
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钱主簿紧绷的脸，终于松弛了下来，挤出了一丝笑容。
“叶姑娘言重了，言重了。本官也是奉命行事，朝廷又岂会不体恤百姓的疾苦。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秉公办理的姿态。
“你们剿灭匪患，乃是大功一件，本官定会如实上报。只是·····
他的话锋一转，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寒光。
“口说无凭，为了向知府大人，乃至京城的大人们有个交代，本官必须亲自去你们的清水谷看一看。”
“也好确认，你们是否真如自己所说，是安分守己的良民，而不是…打着自保旗号，暗藏祸心的乱党!”
此话一出，空气再次凝固。
萧衍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揪紧了。
清水谷，是他们最大的秘密所在。那里有兵器坊，有练兵场，有远超这个时代的各种设施。
一旦被他进去，他们精心布置的这出大戏，会不会被瞬间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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