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的目光从地图上那片广阔的田野收回,落回到叶蓁蓁的脸上。她的神情无比严肃,那双总是含着清亮笑意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一簇名为“信念”的火焰。
他知道,她说得对。
盐商是枝叶,土地才是根。一个势力的根基若不扎在万千百姓之中,那便如同建在流沙之上的高塔,看似宏伟,一阵风来,便会轰然倒塌。
“这块骨头,不止是硬,还带着毒。”萧衍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地图上被世家大族占据的大片区域,“这些家族盘根错节,联姻结党,动其一,则会引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绝不会轻易吐出已经吞进肚子里的肥肉。”
“我没打算让他们“轻易吐出来。”叶蓁蓁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锋利的弧度,“对付贪婪的人,要么给他更大的利益,要么让他尝到切肤之痛。或者,两者一起来。
她抽出一张白纸,拿起炭笔,在上面飞快地书写起来,中解释着自己的构想:
“第一,清查田亩,颁布“荒地税。所有家族名下,凡是连续两季未曾耕种的熟田,或可开星而故意闲置的荒地,征收重税。第一年三成,第二年五成,第三年,官府将以原价强制收回。
这一条,直接打在了蛇的七寸上。世家大族围积土地,往往并非全部用来耕种,而是作为资产保值,甚至以此来控制佃农,牟取暴利。让他们眼睁睁看着闲置的土地被课以重税,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萧衍的眼睛亮了。这比直接抢夺要高明得多,它将主动权抛给了对方,要么你自己种,要么就交税,要么就卖给官府。无论怎么选,最终受益的都是百姓和他们。
“第二,以工代赈,分授田地。”叶蓁蓁继续说道,“将城外所有流民登记在册,组织起来,兴修水利、开垦新田。按劳动量记工分,工分可以兑换粮食,更可以用来向官府购买新开垦出或收缴上来的田地。让他们用自己的汗水,去换取安身立命的根本。
“如此一来,流民有了活路,有了盼头,便会成为我们最坚实的支持者。那些世家就算想煽动,也无人会听。”
“第三,也最最关键的一点。”叶蓁-蓁放下笔,抬头看着萧行,“公布授田标准和土地交易的官方指导价。同时宣布,凡是主动向官府出售闲置土地的家族,将获得新办官营产业,如纺织、冶铁、陶瓷等的优先合作权和股份认购权。”胡萝卜加大棒。
一套组合拳,环环相扣,既给了压力,又给了出路,还顺便将这些世家未来的经济命脉,与他们的新政权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萧衍听完,沉默了许久。他看着眼前这份条理清晰、逻辑缜密的计划书,再看看面前这个眉眼间闪烁着非凡智慧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
他戎马半生,懂得如何攻城略地,如何调兵遣将,但叶蓁-蓁却让他看到了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种足以改变天地、重塑乾坤的秩序之力。
“好。”萧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握住叶蓁蓁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按你说的办。”
第二日,一则由将军府发布的公告,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郡城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公告的内容,正是叶蓁蓁昨日规划的三条新政。
消息传开,整个郡城的上层家族,彻底炸开了锅!
当天下午,郡守府的议事厅内,挤满了闻讯赶来的各大家族族长和代表。这些人,昨日还因获得了盐引而对萧衍感恩戴德,今日却个个面色铁青,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安。
“萧将军!您这是何意啊?!”一位须发皆白的王氏宗族老族长,挂着拐杖,气得浑身发抖,“我王家世代在此,祖辈传下的田产,那是用血汗换来的!怎能说收就收?这与强盗何异!”
“是啊!将军!那些流民是人,我们这些为郡城出过力的家族,就不是人了吗?”另一位张家族长也站了出来,言辞激烈,“此令一出,人心惶惶,将军难道就不怕动摇了郡城的根本吗?”
一时间,议事厅内群情激愤,质疑声、反对声此起彼伏,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他们都以为,法不责众,只要他们联合起来施压,这个外来的年轻将军,必然会像过去的那些官老爷一样,做出妥协和让步。
然而,萧衍只是静静地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任由他们发泄。
直到厅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才缓缓抬起眼皮,那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说完了?”
他淡淡地问了三个字,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厅内瞬间鸦雀无声。
“第一,”萧衍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你们的土地,是祖辈用血汗换来的,还是用巧取豪夺、高利盘剥来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没兴趣追究过往,但从今天起,这片土地上的规矩,由我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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