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节:安全屋与无处安放的尴尬
警车的顶灯将事故现场渲染成一片红蓝交错的、不真实的舞台。笔录、勘察、救护车的鸣响……混乱中,顾云深以极其强硬的态度,拒绝了前往医院进行全面检查的建议,只让随行赶来的私人医生简单处理了额角的伤口和可能的轻微撞击伤。
“去我那儿。”他握着林晓月依旧有些冰凉的手,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句,没有给她任何反驳的余地。“对方既然敢在市区动手,就不会只有这一波。你现在回任何已知的住处,都不安全。”
林晓月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可以回老宅,或者去赵小暖那里凑合一夜,但看着顾云深那双深邃眼眸里不容置喙的坚决,以及他额角那块刺眼的白色纱布,所有拒绝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她确实心有余悸,那辆货车不顾一切撞来的画面,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哦。”她最终只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任由他拉着,坐进了另一辆及时赶来的、车窗玻璃明显加厚了的黑色越野车。
车子并未驶向顾云深那套位于市中心顶层、闻名遐迩的豪华公寓,而是七拐八绕,最终开进了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老旧的高档住宅小区,停在了其中一栋楼的地下车库。
电梯需要特殊的密钥卡才能启动,直达顶层。当厚重的防盗门打开时,林晓月有些意外。
这里并非她想象中那种充斥着冰冷科技感的“安全屋”,也并非极尽奢华的住所。公寓面积很大,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但色调以暖灰和原木色为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家具不多,但看得出品质极佳,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柔软的灰色羊绒盖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像是雪松与皮革混合的洁净气息,缺乏强烈的个人色彩,却也并不让人觉得冷漠。
“客房在左边第二间,里面有独立的卫浴。衣柜里有未拆封的睡衣和基本换洗衣物。”顾云深指了指方向,声音比平时略显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冰箱里有吃的和饮料,你自己随意。我打个电话处理一下后续。”
他说完,便拿着手机走向了书房方向,留下林晓月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
脱离了生死一线的极度紧张,以及被他紧紧拥抱的冲击后,一种微妙的、无处安放的尴尬感,如同细密的藤蔓,悄然爬上了林晓月的心头。
她居然……和顾云深……共处一室了?还是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
“这剧情发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她小声嘀咕着,下意识地揪着衣角,“从商业对手到战略盟友,再到救命恩人,现在直接升级成‘室友’了?下次是不是该轮到见家长环节了?不对,家长好像早就见过了……”她甩甩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驱散,决定先去洗个热水澡,安抚一下自己受惊过度的小心脏。
中节:卸下的盔甲与无声的倾听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确实带走了一些生理上的寒意和紧绷感。林晓月换上那套质地柔软、尺寸意外的合身的纯棉睡衣(她拒绝去思考为什么他这里会有合她尺寸的女式睡衣),磨磨蹭蹭地走出客房。
顾云深也已经换下了那身沾染了灰尘和血迹的西装,穿着一件深色的休闲T恤和长裤,额角的纱布在室内暖光下显得有些醒目。他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边,倒了两杯温水。
“喝点水。”他将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
“谢谢。”林晓月接过水杯,指尖碰到微凉的玻璃壁,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两人隔着岛台,一时无言。
窗外是无声流淌的城市光河,室内只有中央空调轻微的送风声。这种过于安静和私密的空间,放大了所有细微的情绪和声音。
林晓月捧着水杯,低着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涟漪,白天经历的一切——陈启明激动浑浊的泪眼、货车狰狞撞来的瞬间、金属扭曲的巨响、顾云深不顾一切别过来的车影、以及他那个用力到几乎窒息的拥抱——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反复播放。
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以及对自身命运无法掌控的茫然,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比刚才在浴室里更加清晰、更加沉重。
她一直强撑着的、属于“林总”的镇定和属于“社畜”的插科打诨的盔甲,在这个寂静的、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里,终于出现了裂痕。
“我……”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细微的颤抖和沙哑,“我刚才……真的以为……要死了。”
她抬起头,看向顾云深,那双总是带着惫懒或狡黠光芒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照着灯光,也映照出底下深藏的、未曾向任何人展露过的脆弱。
“那些知识……那些梦……还有今天陈老说的话……”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像是只是在无意识地呓语,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短暂的安宁,“我一直很害怕……害怕这些东西不属于我,害怕我的人生只是一场被设定好的程序,害怕……我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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