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武战神 第56章 星火微芒，暗涌未平

新港市的天空，是劫后余生特有的灰蒙。铅色的云层低垂，压在城市伤痕累累的轮廓线上，仿佛一块巨大的、吸饱了悲伤与尘埃的裹尸布。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混合气味：燃烧未尽的焦糊味、消毒水的刺鼻、以及一种更深层的、源自大地深处的、如同铁锈混合着海腥的淡淡腥气——那是深蓝研究所崩塌后，残留的蚀能污染与“海眼”被强行重创后散逸出的气息。

精武门，或者说曾经的精武门，如今更像是一片被巨兽蹂躏过的巨大坟场。昔日庄重的门楼只剩下半截焦黑的石柱，如同折断的脊梁，倔强地指向灰暗的天空。演武场遍布着巨大的弹坑和能量武器灼烧出的黑色疤痕，碎裂的青石板被干涸发黑的血迹浸透，凝固着最后的惨烈。祖师堂彻底坍塌，只余下断壁残垣和几根勉强支撑的焦黑梁柱，供奉历代祖师牌位的神龛早已被爆炸的冲击波撕碎，残破的木片和断裂的牌位散落一地，浸泡在泥水和血污之中。

寂静。

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着这片废墟。没有晨练的呼喝，没有兵刃交击的铿锵，只有风吹过断壁残垣时发出的呜咽，以及偶尔从废墟深处传来的、伤者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在这片死寂的中心，后山一处相对完整、但也布满裂痕的小院里，气氛压抑得几乎凝固。

林战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浸透了药味的棉被。露在外面的脸庞和脖颈，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焦黑色，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龟裂痕迹，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底下暗红的血肉。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如同下一秒就会停止。整个人如同一截被天雷劈中、又被烈火焚烧殆尽的枯木，仅存一丝微弱的生机在顽强地支撑着，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苏墨离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形容枯槁。她身上的伤口草草包扎过，渗出的血迹染红了绷带，左臂用简陋的夹板固定着，无力地垂在身侧。曾经清冷如霜的面容此刻只剩下极致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悲伤，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嘴唇干裂出血。她的一只手紧紧握着林战那只同样焦黑、布满裂痕的手腕，指尖冰凉，仿佛想从这微弱的脉搏中汲取一丝力量，又像是怕一松手，这最后一点生机就会流逝。

三天了。

从旧港工业区那个地狱般的深坑里，她和林晚拼死将林战这具残躯拖回来，已经整整三天。

这三天，如同三个世纪般漫长。精武门幸存的弟子不足三成，人人带伤。丹堂被毁，药材奇缺。能主事的长老在之前的叛乱和吴震的袭击中死伤殆尽。苏墨离拖着伤体，既要组织人手收敛同门遗体，处理堆积如山的后事，安抚惊恐绝望的门人，又要顶着巨大的压力，面对新港市官方的盘问、其他武道势力或真或假的“慰问”、以及钢铁獠牙崩溃后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所引发的城市混乱。

她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弦，全靠一股不容倒下的意志在支撑。只有在夜深人静，守在林战床边时，那根紧绷的弦才会稍稍松弛，无边的疲惫和悲伤才会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老马叔…回不来了…” 苏墨离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对着床上毫无反应的林战低语，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宣泄着心中无处安放的痛苦，“祖师堂…也没了…精武门…几百年的基业…毁在了我手里…” 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滴落在林战焦黑的手背上，瞬间被那滚烫的皮肤蒸腾，只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水痕。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的呜咽在喉咙里滚动。父亲的遗志，宗门的传承，同门的信任…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而眼前这个曾如同定海神针般的男人，此刻却比任何时刻都要脆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门主…” 是负责照顾伤员的弟子赵小川，声音同样沙哑疲惫。

苏墨离猛地吸了一口气，迅速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挺直了腰背，强行将所有的脆弱压回心底。再抬头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属于门主的、不容置疑的冷静和威严。“什么事？” 她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尽管依旧沙哑。

赵小川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粗糙的木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颜色浑浊的药汁，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苦涩气味。“林师兄的药…熬好了…只是…药材不全，效果可能…” 他看了一眼床上气息奄奄的林战，后面的话没敢说下去。

“放下吧。” 苏墨离接过药碗，指尖触碰到的滚烫让她微微蹙眉，“外面情况怎么样？”

“又…又来了两拨人。” 赵小川脸上带着愤懑和无奈，“‘铁拳门’的人假惺惺说要帮忙重建，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我们损失了多少人手，还剩多少家底…还有市政厅的刘秘书，带着几个记者，说是要采访‘城市英雄’，记录‘钢铁獠牙’覆灭的真相，实际是想套话，看我们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他把“不行了”三个字压得极低。

墙倒众人推。苏墨离心中一片冰冷。精武门鼎盛时，这些人笑脸相迎。如今遭此大难，一个个都露出了獠牙，想从这具庞大的尸体上撕下一块肉。

“告诉他们，” 苏墨离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精武门正在处理内部事务，谢绝一切访客。若再纠缠，休怪我不讲情面！” 一股属于丹劲高手、哪怕重伤也依旧凌厉的杀意透体而出，让赵小川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是！门主！” 赵小川连忙应声，恭敬地退了出去。

苏墨离端着药碗，看着里面浑浊的药汁，又看向林战焦黑的脸庞，眼神复杂。这碗药，对她这样的丹劲武者而言，聊胜于无。但对此刻经脉寸断、生机微弱的林战来说，恐怕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她轻轻舀起一勺，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递到林战干裂的唇边。药汁沿着唇缝滑落，只有极少量渗了进去。

她放下药碗，疲惫地闭上眼，指尖再次搭上林战的手腕。那脉搏微弱得如同游丝，但在那焦黑枯槁的表象之下，苏墨离凭借自身丹劲的敏锐感知，却隐隐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异常坚韧的“东西”。

那不是气血的流动，也不是内力的运转。那更像是一种…“势”？一种沉寂的、内敛的、却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生命力的“核”。它深埋在林战丹田的最深处，如同沉睡在火山灰烬下的岩浆胚胎，又像是沉入万米深海的星火余烬，寂静无声，却在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方式，吸收着什么。

天地间游离的元气？不，似乎不止。还有空气中那残留的、令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极其稀薄的蚀能气息！那丝蚀能气息在靠近林战身体时，竟被那沉寂的“核”如同磁石般悄然吸纳，融入其中，非但没有引发侵蚀，反而像是…成为了某种养料？

苏墨离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这…这是怎么回事？林战体内那股融合了战神意志、蚀能淬炼、古卷玄奥、老马雷霆印记以及“镇海盘”守护意志所诞生的新生力量种子！它…它竟然能吸收蚀能？！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剧震！蚀能，那是连百年前的武道宗师们都只能以生命为代价封印的灭世之灾！钢铁獠牙的改造战士融合一丝蚀能都会变得疯狂扭曲！而林战体内这新生的力量，竟然将其视为养分？！

这究竟是福是祸？是涅盘重生的契机，还是另一场更可怕灾难的开端？

就在苏墨离心神激荡之际，院外传来一阵急促却虚浮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咳嗽。

“苏姐姐！林战怎么样了？” 林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同样憔悴不堪，额头上缠着渗血的纱布，脸色苍白，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被炸得变了形、屏幕碎裂大半的军用级便携电脑和一些散乱的纸质文件。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焦虑和后怕。

“还是那样。” 苏墨离收敛心神，指了指床上，“你怎么起来了？你的伤…”

“我没事！” 林晚急切地打断她，几步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林战的状态，眼圈瞬间又红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将怀里的电脑和文件一股脑放在旁边的破旧木桌上，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和恐惧，“苏姐姐，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深蓝研究所…不，是那个‘海眼’…它没有被彻底封死！博士…他也可能没死透！”

“什么？！” 苏墨离霍然起身，牵动了伤口，痛得她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说清楚！”

林晚快速打开那台屏幕碎裂的电脑，手指颤抖地在布满裂纹的键盘上敲击着，调出几份加密文件和一张张模糊不清、却触目惊心的照片。

“这是我从深蓝研究所最核心的备用服务器里，在最后塌陷前强行拷贝出来的部分加密数据碎片…还有我逃出来时，用军用相机拍下的最后画面…” 林晚的声音急促，“你看这个！这是研究所对‘源质’容器进行最后冲击时的能量监测图！在最后那道意志锁链崩断、灭世意志降临的瞬间，容器内‘源质’的活性指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但紧接着，林战那至强的一拳轰入…之后，‘源质’活性暴跌，封印被重新构筑…但是！”

她放大了能量图谱的末端：“看这里！在活性暴跌、封印重建的‘最低谷’之后，大约过了十几秒，活性指数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但绝对异常的‘脉冲’波动！这个波动的频率和特征，与之前钢铁獠牙改造人启动蚀能自毁程序时的残留信号…有高度相似性！而且，这个波动源的位置，指向了容器底部泄露出来的、残留的‘源质’液体区域！”

苏墨离盯着屏幕上那个微小的、几乎被背景噪音淹没的脉冲信号，脸色凝重得如同寒冰。

“还有这个！” 林晚又调出一张极其模糊、光影扭曲的照片。照片是在剧烈的爆炸和坍塌中抓拍的，画面晃动得厉害。背景是崩塌的合金结构和翻涌的幽蓝液体（“源质”）。而在画面一角，一滩流淌的幽蓝液体边缘，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物体，正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沉入液体之中！那物体的轮廓…像极了一只冰冷的机械眼球！

“博士…那只义眼…” 林晚的声音带着恐惧，“我亲眼看着它钻进了‘源质’里！然后博士的身体就彻底失去了生命信号！他最后说…‘我会回来’…”

苏墨离的心沉到了谷底。博士的意识核心，融入了蚀能“源质”！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个疯狂的、追求终极进化的意识，很可能并未被林战那焚星一击彻底抹杀！他可能以某种难以理解的形态，潜伏在那被重创、被重新封印的“海眼”节点深处，如同一条蛰伏在深渊的毒蛇！

“还有更麻烦的…”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她将电脑界面切换到另一份报告，上面是新港市地质监测局最新的、尚未完全公开的加密数据，“看这个…旧港工业区，深蓝研究所塌陷形成的那个巨大深坑…周围的土壤、水体样本检测显示…残留的蚀能污染指数虽然远低于灾难核心区，但…其‘渗透性’和‘潜伏活性’远超预期！而且污染范围…正在以极其缓慢但无法阻止的速度…向周围扩散！市政厅已经秘密封锁了方圆五公里的区域，但根本治标不治本！”

她指着报告上一条用红色标记的曲线：“更可怕的是，监测到那个深坑底部，有极其微弱的、不规则的‘能量脉动’！与‘海眼’节点被封印后的状态记录…完全不同！这种脉动…就像是…就像是那个被重创的节点，在…在呼吸！在缓慢地…自我修复？！”

“自我修复？！” 苏墨离倒吸一口冷气！这意味着百年前宗师们以生命构筑的封印，在林战和老马付出惨重代价重新加固后，依旧存在巨大的隐患！那个节点并未真正“死去”，它就像一个被暂时缝合的致命伤口，内部还在溃烂、滋生，甚至可能被博士潜伏的意识所影响！

“官方怎么说？” 苏墨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 林晚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和愤怒的弧度，“他们现在焦头烂额！钢铁獠牙崩溃，新港市地下世界乱成一锅粥，群魔乱舞！市政厅忙着争权夺利，瓜分钢铁獠牙留下的产业真空！对深坑的封锁和监测，不过是做做样子！他们根本不敢深入探查，也无力解决！那份报告…还是我通过特殊渠道搞到的！”

她猛地抓住苏墨离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恳求：“苏姐姐，不能等了！那个‘海眼’节点就像一颗埋在城下的定时炸弹！还有博士…他就是一个疯子！他潜伏在里面，天知道他在谋划什么！必须想办法…彻底解决掉它！否则…新港市，甚至更远的地方…迟早还会…”

林晚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恐惧和急迫，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苏墨离的心头。她何尝不知？精武门付出了如此惨烈的代价，才换来这短暂的喘息。但危机从未解除，反而变得更加隐蔽、更加致命！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床上如同焦炭般的林战。希望…或者说唯一可能的钥匙…还在他身上。那颗在死寂中缓慢吸收着蚀能、进行着诡异涅盘的“种子”…

就在这时——

“呃…咳咳…”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拉动般的咳嗽声，突然从床上传来！

苏墨离和林晚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林战那焦黑枯槁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覆盖在眼睑上厚厚的焦痂边缘，似乎也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

“林战？！” “林师兄？！”

两声饱含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呼喊，瞬间打破了小院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