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青山公约》放进抽屉,锁好。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他没放进口袋,而是轻轻搁在桌角。窗外天色刚亮 ,村委会的水泥地面上还留着昨夜露水干后的浅印。
不到七点,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林晓棠拎着帆布包进来,发卡别得有些歪,她抬手扶了一下,顺手把包放在长桌尽头?她没说话,只是从包里取出一叠纸,封面上写着“青山村乡村旅游合作社章程(草案)”几个字,墨迹未干。
陈默起身走到墙边,揭下那张贴了一夜的《环保工分铳计表》。纸面已经被手指摩挲出几道折痕,名字和数字都清晰可辨。他在众人目光中将表格举高了些:“咱们上河段清淤二十七米,种树三百四十株,巡查记录四十二次。每一家干了什么,都在这儿。”
屋里安静下来。有人低头看自己的鞋尖,也有人悄悄对视了一眼。
“这些不是白干的。”陈默把表格重新贴回墙上,“也不是靠谁一句话就能抹掉的。现在我想把这事继续往前推一步——咱们成立合作社。”
语音落下,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响。王德发拄着拐杖慢慢挪进来,裤腿卷到膝盖上方,露出缠着绷带的脚踝。他没坐下,先盯着墙上的表格看了半响,才开口:“合作社?听着简单,其实不就是当年大队改个名?”
没人接话。
“我经过三次这种事。”王德发拍了下桌面,“红头文件一念,公章一盖,最后账本谁管?还不是干部说了算?你们年轻人搞民主,可钱进了谁口袋,还得看谁笔头硬。”
赵铁柱坐在后排,一直没吭声。这时他猛地站起,大腿拍得“啪”一声响:“老会计,你这话就不对了!陈默什么时候私吞过一分钱?民宿改造的钱、竹筏的料、连广播喇叭都是他自己垫的!”
王德发没动怒,只冷笑:“我不是不信他。我是不信制度能撑过三年。”
林晓棠翻开草案第一页,声议论平稳:“理事会三人,监事一人,全部都由村民大会投票选出。财务每月公示,重大支出需三分之二成员同一。理事会任期一年,可连任一次,但不得连续两届。”
她说完,把一张画好的结构图挂到黑板上。是用电视改装的简易投影仪投上去的,画面有些晃,但文字清楚。
“选举怎么选?”有人问。
“设提名箱。”赵铁柱接过话,“三天后自愿报名,大会上唱票。”
“不行。”陈默摇头,“候选人不能自荐。必须由两名以上的村民联名推荐,防止拉帮结派。”
屋里嗡了一声。几个年轻人都抬起头来。
“还有。”陈默继续说,“所有收入进公账,支出双人签字,电子档和纸质档同步存档。每一笔钱,谁都能查。”
王德发盯着那张结构图看了很久,忽然问:“监督的人,谁来监督?”
“财务监督委员会。”林晓棠答,“退休会计、村民代表、外部顾问三方组成。你要是愿意,可以当顾问。”
王德发沉默片刻,终于拄拐走到桌前,翻了几页草案。他掏出随身小本,在空白处写下一串字:“票据三审三校:经手人、审核人、公示后归档。 ”然后抬头,“加进去。”
陈默当场拿笔记下,划入修订栏。
“我还得提一点。”王德发指着其中一条,“‘年度分红按工时与贡献分配’——这‘贡献’怎么算?主观太强,容易吵架。”
林晓棠点头:“建议细化为三项:基础工时、技能服务、公共事务参与度。比如修民宿算工时,教别人技术算技能, 参加环保巡查算事务。每项都有记录,月底汇总。”
“那土地呢?”另一个声音响起,“我家地多,入股算多少?”
“土地不直接折股。”陈默解释,“我们做的是旅游运营,不是农业开发。土地仍归农户,但统一规划使用。比如你家院子改成茶室,经营收益按比例分成,你自己保留产权。”
议论声渐渐平息。有人开始翻看手中的草案,有人低声和邻居商量。
赵铁柱突然站起来:既然要真搞,就得真选。我提议,投票箱咱们自己做。木头的,带锁,钥匙交村委保管。名单贴在公告栏,红纸写,谁都看得见。
“会场还是晒谷场。”有人说,“地方大,阳光足,不怕人挤。”
“时间呢,”又有人问。
“五天后。”陈默说,“早上九点开始,下午三点截止。监票人从非候选人里抽签产生。”
林晓棠补充:“每位候选人都要提交一份承诺书,说明想做什么,怎么做,预期目标。我们会统一打印张贴。”
王德发这时缓缓坐下,拐杖靠在骑边。他看着陈默:“你们可想好了?这一开弓,没有回头路。真有人不服,闹起来,你能压住? ”
“我不压。”陈默说,“规则定了,谁违反就按章程处理。停权、公示、取消资格,都写明白。咱们要建的不是一个靠人情维系的摊子,而是一个能让下一代接手的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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