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在病床上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陈默走过去,听见他说:“那窑……不止一片……底下还有……”
天刚亮, 村委会的灯就亮了。陈默坐在会议桌前, 笔记本屏幕泛着冷光,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调出昨夜高精度定位接收器记录的六小时静态观测数据。坐标点一条条排列,平均值已经计算完毕,清晰得像刻进石头里。他没说话,只把文件拖进共享文件夹,标注“基准真值”。
门被推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提着设备箱进来,放下双频接收器和便携工作站。他是县测绘局派来的小王,昨晚接到林晓棠的电话就赶了过来。他坐下后直接接入国土局平台,开始比对宏达集团提交的五处界桩申报坐标。
“误差出来了。”小王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敲进木头,“第一处,21.3米;第二处,20.8米;第三处,22.1米……全部超过二十米。”
陈默盯着屏幕,眉头没动。这数字不是偶然,也不是测量偏差。他们精确的卡在法律红线外侧——刚好够构成“合理误差”的争议空间,又足以让三十亩生态林从地图上无声消失。
“导出图层。”他说, “叠加历史影像和1953年地籍草图。”
小王快速操作,卫星图与泛黄的手绘边界线重叠在一起。被挪动的五个点连成一条斜线,正好切开原生林带与耕地交界处。一旦按此施工,宏达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保护区划进厂区范围,而没人能以“非法占地”定罪。
陈默拿起笔,在土地册上圈出那片区域,写下“三十亩”三个字,用力划了一横。
与此同时,档案室临时办公区,林晓棠正将一份合同平铺在木桌上。纸张边缘有骑缝章,红印完整,签字齐全。她戴上手套,抽出钢笔,沿着印章边缘缓缓描线。笔尖轻触纸面,留下一道细痕。 她反复比对两侧压痕深浅,忽然停住。
“不对。”她低声说。
她取来放大镜,贴近观察印泥渗透情况。同一枚公章,盖印时压力应相对均匀,可这里的油墨密度程里明显波动——某些区域浓重堆积,另一些则稀薄如雾。这不是手工盖印的自然痕迹。
“是伪印。”她自语“先扫描复制,再加盖伪造章。”
她拍下高清照片,存入加密文件夹,并在合同空白处写下“存疑,公章疑是伪造”,签上名字和时间。随后打开笔记本,登录自然资源局举报系统,上传附件,标记为紧急级别。
监控台前,陈默正盯着无人机回传画面。屏幕角落显示时间:七点四十九分。树林静谧,晨雾末散。突然,右下角弹出红色警报框,一架巡航机自动锁定移动目标——一辆红色堆土机正沿后山便道行驶,车头挂着宏达集团标识,方向直指第六处原始界桩。
那是唯一还没篡改的位置。
陈默立刻抓起对讲机:“铁柱,后山便道,推土机来了,组织人拦一下, 别动手,守住路口就行。”
“收到。”对讲机里传来赵铁柱沉稳的声音。
他又转向小王:“保存视频流,记下设备编号和时间戳。”
“已经在录。”小王点头, 耳机连着县局通迅频道,正在同步传输数据包。
林晓棠快步走进监控室,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GPS误差分析表,“我已经把合同疑点、坐标偏差和航拍对比图打包上传了,举报信抄送纪委和环保局。”
陈默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他们想打时间差。”林晓棠站在投影仪旁,语气冷静,“一边用技术漏洞制造‘合法’侵占,一边强行动工,逼我们来不及反应。”
“但我们现在有了证据链。”小王插话,“高精度定位数据是客观记录,国土局认这个。只要执法部门介入,他们没法否认坐标造假。”
“问题是,谁来认定这是造假?”陈默盯着屏幕上越来越近的推土机,“误差不到三十米,他们可以说我们测错了。”
“那就让他们当面对质。”林晓棠拉开背包,取出一个密封袋,“我把瓷片也带过来了,文物局专家今天上午到。如果确认是唐代青山窖遗存,整片区域就得列为文保单位,任何开发都必须停工审批。。”
陈默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桌上的土地册上。那本册子已拍被翻得边角卷起,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标注。他伸手翻开最新一页,指着第六个界桩位置。
“那里不能让他们碰。”
话音未落,对讲机响起。
“默哥。”赵铁柱声音急促,“推土机停了,但他们下来七八个人,开始砸界桩!说是按图纸施工,不归我们管!”
“录像了吗?”
“拍着呢!我让老李全程录,他们不敢动手打人。”
陈默握紧对讲机,转头看向小王:“把刚才那段视频截下来,发给县执法大队值班室,标题写清楚:宏达集团擅自破坏界桩,正在进行中。”
小王迅速操作,发送成功后回了一句:“已送达,对方系统提示已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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