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归来：六个哥哥跪求原谅 第72章 指间流沙

时间仿佛被粘稠的恐惧凝固了。宴会厅里的尖叫、混乱的脚步声、霍沉舟厉声指挥安保的吼声，都成了隔着一层厚重毛玻璃的背景噪音，模糊不清，只剩下怀里这具躯体飞速流失的温度和微弱到几乎随时会断绝的脉搏，是苏念辞世界里唯一清晰、唯一真实、唯一致命的感知。

苏承砚的身体沉重地倚靠在她臂弯里，像一尊正在迅速冷却的石膏像。他英俊的脸庞褪尽了血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嘴唇泛着青紫，每一次微弱艰难的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痛苦的、不祥的抽噎。颈侧那个微小的针孔，在璀璨的水晶灯下泛着一点湿润的、冰冷的反光，如同通往地狱的幽暗入口。

苏念辞的手指死死按在他的颈动脉上，指腹下那点微弱的搏动，每一次艰难的跳动都像是敲在她心尖上的丧钟。前世的恨意，如同深埋在骨髓里的岩浆，在这一刻被冰冷的恐惧死死压住，几乎窒息。她恨他！恨他的盲目，恨他对林柔霜无底线的偏袒，恨他前世亲手将自己逼向绝路！可此刻，看着他生命的光在她指间飞速流逝，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无法斩断的剧痛，如同淬毒的藤蔓，瞬间缠绕勒紧了她的心脏，比前世被抛弃在雨夜里独自死去时，更甚百倍！

“大哥……苏承砚！”她嘶哑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颤抖，“撑住！听见没有！你给我撑住！”

霍沉舟如同撕裂混乱人群的黑色闪电，冲到了沙发前。他一把推开旁边惊慌失措、试图上前帮忙的佣人，单膝重重跪在昂贵却已被红酒和混乱践踏得一片狼藉的波斯地毯上。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在生死边缘锤炼出的、近乎冷酷的精准。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安慰，他布满薄茧的修长手指直接探向苏承砚的颈侧，取代了苏念辞颤抖的指尖，用力按压下去。随即，他又猛地扯开苏承砚浆得笔挺的白衬衫领口，将耳朵紧紧贴在他冰冷的胸膛上。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霍沉舟紧贴苏承砚胸膛的侧脸线条绷得像岩石，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那专注到极致的神情，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灌注进聆听之下。

几秒钟的死寂，如同凌迟。

终于，霍沉舟猛地抬起头，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锋，直直刺向苏念辞，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神经抑制剂！强效的！剂量很大！心跳和呼吸快停了！必须立刻建立静脉通道对抗！你压住这里！”他一把抓住苏念辞的手，带着她冰冷的手指死死按住苏承砚颈侧针孔上方的大动脉，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骨头里，“用力！减缓药液向心脏回流的速度！哪怕只有几秒！”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像猎豹般弹起，冲向旁边那张放置着冰桶和残存酒瓶的圆几。昂贵的罗曼尼康帝酒瓶歪倒在一边，深红的酒液还在汩汩流出，浸透地毯，散发出浓烈不祥的气息。霍沉舟看也没看那狼藉一眼，他的目标极其明确——圆几下方，一个不起眼的、镶嵌在桌腿内侧的金属暗格！

“砰！”一声闷响，他一拳砸碎了暗格脆弱的锁扣！金属碎片飞溅。他看也不看被划破的手背渗出的血珠，探手进去，闪电般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银灰色的金属急救箱！箱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冰冷的金属光泽，充满了非民用品的肃杀感。

他提着箱子冲回沙发旁，再次重重跪倒。箱子“咔哒”一声打开，里面不是常见的绷带碘伏，而是整齐排列着几支装有不同颜色液体的微型注射针剂、静脉留置针、透明的输液软管、一个便携式加压输液泵，甚至还有一支细小的、闪着寒光的心内穿刺针！所有器械都泛着冰冷无菌的光泽，如同精密的手术器械，与这奢华混乱的宴会厅格格不入。

霍沉舟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他撕开一支乳白色针剂的密封盖，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透明的药液在针筒里折射出一点冷光。他左手摸索着苏承砚的手腕内侧，寻找那几乎消失的静脉，右手稳稳地持着针头，眼神专注得可怕。针尖刺破皮肤，药液被极其缓慢地推入。

“加压泵！”他低吼一声，目光扫向急救箱。

苏念辞立刻会意，空着的左手一把抓起那个小巧的金属泵体，迅速将输液软管连接到霍沉舟刚刚建立好的静脉留置针接口上。冰冷的塑料管在她手中微微颤抖。

霍沉舟快速设定好泵的参数，按下启动键。轻微的嗡鸣声响起，加压泵开始工作，将另一种淡黄色的药液以稳定的速度强行泵入苏承砚几乎停滞的血管。

就在这时，苏承砚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原本微弱断续的呼吸骤然停止！灰败的脸上最后一点生气也彻底消失！那双空洞的眼睛无力地向上翻着，瞳孔彻底散大！

“大哥——！”苏念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捏爆，发出无声的惨嚎。

“让开！”霍沉舟的声音如同炸雷，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濒临失控边缘的狂怒。他一把将苏念辞狠狠推开！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跌坐在地毯上，手掌按进冰冷粘稠的红酒污渍里。

霍沉舟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扯开苏承砚身上所有的衣物束缚，露出苍白冰冷的胸膛。右手紧握成拳，骨节捏得咔咔作响，高高举起，然后带着全身的力量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狠厉，狠狠砸下！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宴会厅里炸响，如同重锤擂鼓！

苏承砚毫无生气的身体被这巨大的力量砸得向上弹起，又重重落下。

“砰！”第二拳！更快！更重！砸在同一个位置——胸骨正中，心脏上方！

霍沉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额角暴起的青筋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泄露了他内心同样在崩塌边缘的惊涛骇浪。他的动作机械而精准，带着一种与死神抢夺时间的、不顾一切的疯狂。每一拳落下，都像是在砸碎自己前世未能挽回的某个瞬间。

“呃…咳……”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气音，从苏承砚喉咙深处挤了出来！紧接着，他猛地弓起身体，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灰败的脸上因这剧烈的咳嗽泛起一丝诡异的潮红，散大的瞳孔开始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聚焦，蒙着一层濒死的水雾，茫然地、毫无焦距地扫过天花板上璀璨却冰冷的水晶吊灯。

“加压！继续！”霍沉舟嘶声命令，声音因刚才的爆发而沙哑不堪，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看也没看苏承砚恢复的呼吸，布满薄茧的手指再次探向颈动脉，确认那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搏动，随即猛地抓起急救箱里那支最细的心内穿刺针和一支装着透明强心药剂的针管！

他俯下身，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盯着苏承砚胸骨左侧下方一个极其微小的间隙。握着针管的手稳如磐石，针尖闪烁着一点致命的寒芒。这是最后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心内注射！将强效药物直接注入心脏，强行起搏！稍有偏差，便是万劫不复！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所有的混乱和嘈杂都消失了。苏念辞瘫坐在冰冷粘腻的地毯上，红酒浸透了她的裙摆，双手沾满了猩红，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她死死盯着霍沉舟手中那支即将刺入大哥心脏的针，连呼吸都停滞了。前世今生所有的恨与痛，在死神冰冷的镰刀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恨他们，恨这些将她推入深渊的哥哥们，可她从未真正想要他们死……从未！

霍沉舟的指尖微微调整着角度，眼神专注得仿佛要燃烧起来。就在针尖即将刺破皮肤的那一刹——

“霍先生！”一个带着剧烈喘息和惊恐的声音猛地从混乱的人群外围响起，“露台…露台下面！找到了林小姐…她…她跳下去的地方！”

霍沉舟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住了千分之一秒。那锐利如刀的目光，极其短暂地从苏承砚濒死的胸膛上移开，掠过苏念辞苍白如纸的脸，最终投向了宴会厅外那片吞噬了林柔霜的沉沉黑暗。那眼神深处，翻涌起一片复杂到极致的冰寒风暴——有未消的狂怒，有被强行打断的戾气，还有一丝……被更深沉阴谋笼罩的、冰冷的了然。

他手中的针尖，终究没有刺下去。

“说！”霍沉舟的声音如同淬了冰，视线却依旧牢牢锁在苏承砚越来越不稳定的心电监测上（便携监测仪不知何时已被他连接上）。

那名安保人员连滚带爬地挤过来，脸上毫无血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露台下方是…是后花园的玫瑰花圃！我们发现了…发现了落地痕迹！压断了很多花枝…还有…还有这个！”他颤抖着伸出手，摊开掌心。

在他的掌心，静静地躺着几块细小的、染着新鲜血迹的玻璃碎片。碎片边缘锋利，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诡异的光。碎片上沾染的血迹鲜红刺目，尚未完全凝固，如同刚刚绽放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玫瑰花瓣。

“这是…露台栏杆上装饰水晶灯的碎片！”安保的声音带着哭腔，“栏杆…栏杆缺了一块！碎片上有血…但…但是……”

“但是什么？！”霍沉舟厉声喝问，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那人。

安保吓得一哆嗦，几乎瘫软：“但是…下面…下面只有血和碎片！没有…没有人！林小姐…她…她不见了！我们搜遍了整个花园…连…连影子都没有！她…她就像…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凭空消失？”霍沉舟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意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洞悉一切后的残酷了然。他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苏承砚那张灰败的脸上，看着监测仪上那依旧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的生命曲线。

“继续加压输注，维持住。”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平稳，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暴戾和动摇从未发生。他小心地放下了那支差点刺入苏承砚心脏的针剂，转而拿起另一支抗凝剂，手法精准地注入静脉通路。每一个动作都恢复了那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效率。

苏念辞跌坐在冰冷粘腻的红酒污渍里，安保的话如同冰冷的铁锤，一下下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玻璃碎片…血迹…消失的林柔霜…大哥颈侧致命的针孔…监测仪上那微弱得随时会变成一条直线的绿色波形……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冰冷粘稠的恶意强行糅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窒息的漩涡中心——林柔霜的消失，绝非意外坠亡！那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金蝉脱壳！用她大哥的命，作为逃离的垫脚石！

恨意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在冰冷的恐惧废墟上轰然炸开！苏念辞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霍沉舟，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质疑：“你知道！霍沉舟！你早就知道她不会死！是不是？！”

霍沉舟正在调整输液泵参数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苏念辞此刻被恨意和恐惧扭曲的脸庞。那眼神太过复杂，有沉重，有无奈，有一丝被误解的隐痛，但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洞悉全局后的冰冷平静。

“现在，”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死。”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苏承砚身上，落回那监测仪微弱却仍在挣扎的绿线上。

就在这时，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滴————————”

那代表心率的绿色曲线，在屏幕上疯狂地跳动了几下，然后骤然拉直！变成了一条冰冷、笔直、毫无生机的直线！刺耳的警报如同死神的丧钟，瞬间撕裂了宴会厅里所有残存的声响！

苏承砚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彻底停止了。

时间，在这一刻，被那声尖锐的长鸣，彻底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