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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老贼 第39章 庙堂权衡

作者:土玄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19 11:10:36

初冬的洛阳,嘉福殿内龙涎香的青烟在立柱间缓慢盘旋。二十三岁的皇帝曹睿正听着太尉华歆陈述关于恢复五铢钱制的条陈,手指在御座的蟠龙扶手上轻轻敲击。突然,殿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虎卫军士的呵斥与一个嘶哑得几乎变调的哭喊:

“八百里加急——大司马……曹大都督……薨了!”

满殿文武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只见两名虎卫架着一个血污满身、甲胄残破的军校冲进殿来。那使者扑倒在地,双手高举着一个沾满泥泞和暗红血迹的漆木盒子,声音泣血:“陛下!大司马……病逝渭滨大营!此乃……此乃大都督遗表!”

曹睿手中把玩的那块和田白玉如意,“啪”地一声落在金砖地上,摔得粉碎。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微张,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一晃,右手死死抓住御座的扶手,青筋在指间微微凸起,显露出他内心的惊愕与挣扎。他挥开了下意识欲上前搀扶的内侍辟邪,用尽全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但那尾音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仍如蛛网般蔓延开来:“将……将表文……呈上来。”

内侍辟邪几乎是踉跄着下去,颤抖着接过那仿佛重若千钧的漆盒与染血的绢帛。他回到御阶下,高举过顶,头深深低下,不敢看皇帝的脸色。

“退朝!”曹睿猛地站起身,几乎是抢过辟邪手中的遗表和漆盒,玄色袍袖一挥,转身便向后殿暖阁走去,留下满殿目瞪口呆、旋即陷入巨大惶恐与窃窃私语的文武百官。

暖阁内,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那股从心底渗出的寒意。曹睿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辟邪在门外守候。他独自坐在案前,窗外是洛阳灰蒙蒙的天空,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他先拿起那封由曹真主簿代笔,但末尾有曹真亲手画押钤印的遗表,一字一句地读着。

当读到“前岁陈仓之役,赖陛下天威,蜀寇暂退。然退敌之策,实出军师司马懿之谋,臣贪功匿奏,欺君之罪,百身莫赎……”时,他眉头紧锁。而当目光扫过“司马懿深通谋略,明果善断,忠诚体国,堪当大任。西陲安危,非仲达不可镇之……昔武皇帝或有‘鹰视狼顾’之论,然时移世易,且相术之说,荒诞不经,陛下当以社稷为重,以才取人……”这几行字时,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司马仲达……”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个名字。暖阁内烛火摇曳,光影将他年轻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半。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二十二岁那年,还是太子的自己站在父皇曹丕的病榻前。父皇气息微弱,声音却异常清晰:“叡儿,司马懿才干出众,但其人深沉多谋,汝兄弟日后,当预为戒备,不可轻信。”

曹睿微微蹙眉,思绪又回到了当下。他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在《武帝起居注》中看到的“三马同槽”之事,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寒意。父皇虽未提及此梦,但对司马懿的警惕之意早已深植于心。如今,要将这雍凉重镇、西京长安以及数十万大军的兵权交到司马懿手中,曹睿愈发觉得父皇当年的嘱咐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那声音如同幽魂,在他脑中萦绕不去。紧接着,另一幅画面强行插入——那是去年在安邑,他下诏夺去司马懿兵权,司马懿跪伏谢恩,起身告退时,自己故意突然唤他。司马懿猝然回头,脖颈扭动的幅度异于常人,那双看向后方的眼睛,锐利、冰冷,深处仿佛藏着亘古不化的寒冰,没有丝毫属于人臣的温顺与惶恐……那眼神,与梦中嘶鸣的“马”眼,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猛地将遗表拍在案上,胸口剧烈起伏。“子丹!子丹!”他几乎要怒吼出来,“你为何……为何临终还要如此为他张目!你莫非……莫非被他……”一个更可怕的猜想让他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辟邪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华太尉、陈司空、夏侯征南求见,言有雍州紧急军情。”

曹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宣。”

华歆、陈群、夏侯献三人快步而入,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华歆率先开口:“陛下,刚接到雍州刺史郭淮六百里加急,诸葛亮大军已出祁山,陇右诸郡震动,天水、南安等地已有不稳迹象,百姓恐慌,请朝廷速派大将镇守!”

雪上加霜。曹睿感觉额角在突突跳动。

夏侯献紧接着道:“陛下,诸葛亮此来,必是得知大司马新丧,趁我军心不稳而来!雍凉之地,乃我大魏西北门户,不可一日无统兵大将坐镇啊!”

曹睿沉默着,目光扫过三人。华歆沉吟片刻,又道:“陛下,还有一事。大司马此番出征,动用民夫数十万,粮秣转运,耗费钱粮巨万,国库为之一空。而今民间因废止五铢,以谷帛交易,巧伪渐多,至有以湿谷、薄绢谋利者,市井萧条,物价腾涌,军需转运亦倍加艰难。长史司马芝等已屡次上书,请复行五铢钱,以安民生、实府库。若西线战事持久,国力……恐难支撑啊!”

经济与军事的双重压力,如同两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曹睿的咽喉。他看向一直沉默的陈群:“陈司空,依你之见,雍凉主帅,谁可担任?”

颍川陈氏与温县司马氏素来交好,陈群与司马懿更是多年挚友,一同辅佐曹丕继位,情谊深厚。陈群对司马懿的才干一向赞赏有加,此时他深吸一口气,直言不讳道:“陛下,张合、郭淮皆为百战良将,然若要统筹雍凉全局,对抗诸葛亮,非司马懿不可。满朝文武,无人能出其右。”

夏侯献忍不住插话,语气中带着不甘:“司马懿确有其才,然其人心术……陛下不可不察!先帝之言,犹在耳边啊!”

华歆叹了口气,出来打圆场,也道出了残酷的现实:“夏侯将军所言,亦是老臣所虑。司马懿,诚然国之利器,然利器亦可伤主。然……如今诸葛亮这把火已经烧到眉毛,除了执此利器,陛下……还有更好的选择吗?若不用司马懿,万一陇右有失,则关中危矣!届时,恐非罢黜五铢钱所能挽回。”

暖阁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炭火偶尔噼啪作响,更添压抑。曹睿闭上眼,脑海中是祖父的噩梦、父亲的遗训、司马懿狼顾的回眸,与诸葛亮大军压境的烽火、国库空虚的窘境、以及曹真遗表中那泣血的举荐相互撕扯、碰撞。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决然的血红。他走到案前,铺开明黄诏绢,提笔蘸墨,手腕沉稳,落笔如刀:

“制诏:咨尔骠骑将军司马懿,世笃忠贞,才兼文武……今授卿使持节、大都督、总摄雍凉诸军事……俾尔专征,钦承朕命,克敌制胜,以扬国威……昔卫、霍勤王,终守臣节,卿其勉之……”

他写得很慢,每一字都斟酌再三。既赋予“便宜行事”之权,又暗藏“终守臣节”之诫。他将祖父的警告,父皇的忧虑,化作这字里行间无形的枷锁。

写罢,他用传国玉玺重重钤上印迹,交给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心腹使者:“六百里加急,直送渭北大营,交予司马懿亲手!”

使者领命,匆匆离去。暖阁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曹睿粗重的呼吸声。他望着窗外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对如同影子般侍立的辟邪用一种极轻、仿佛自言自语的声音叹道:

“驱猛虎以噬群狼……只盼此虎,饱食之后……莫要反噬其主才好。”

辟邪深深低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曹睿年轻的脸庞在跳动的烛光下,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隐忧。

渭水的北岸,魏军大营一片缟素。中军帐前竖起了曹真的灵位,白色的旌旗在寒冷的河风中无力地飘荡。营中弥漫着悲伤与失败交织的压抑气息。

翌日清晨,皇帝的特使抵达大营。全军将领,包括刚从前线撤下的张合、郭淮、戴陵、费曜等人,皆甲胄在身,肃然跪伏于中军帐前空地上。司马懿跪在首位,一身素服,未着甲胄。

使者展开诏书,朗声宣读。当念到“授卿使持节、大都督、总摄雍凉诸军事”时,司马懿垂下的头颅微微一动,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待诏书宣读完毕,他抬起头时,脸上已满是泪痕,眼眶通红。

他以头抢地,声音哽咽沙哑,充满了痛惜与决绝:“臣……臣司马懿,叩谢天恩!陛下不以臣卑鄙,委以重任,臣……臣纵肝脑涂地,难报万一!大司马新丧,将士悲恸,然蜀寇压境,国事维艰!臣必竭此残躯,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剿除蜀寇,以安社稷,以慰大司马在天之灵!”

他叩首再拜,姿态谦卑而沉痛。这番表演情真意切,连一旁素来刚毅的张合也为之动容,郭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更多将领则因找到了新的主心骨而稍稍安定。

使者将沉甸甸的黄金大都督印绶和象征权力的节杖郑重交到司马懿手中。司马懿双手接过,高举过顶,向着洛阳方向再次叩拜,然后才缓缓起身。

他立刻以大都督身份召集诸将,并未进入中军大帐,就站在曹真的灵位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将领耳中:“诸位!大司马为国捐躯,此仇此恨,不共戴天!诸葛亮趁丧来攻,是欺我大魏无人乎?今陛下寄以厚望,授以重权,懿虽不才,愿与诸君同生共死,共御外侮!自即日起,各营严加戒备,整顿兵马,抚恤伤卒,深沟高垒!待时机成熟,必与诸葛亮相决于渭水,为大司马雪耻,为陛下分忧!”

没有激昂的呐喊,只有沉静的决绝。这番举动,迅速安抚了惶惶的军心,完成了权力的平稳过渡。

夜幕降临,喧嚣散去。中军大帐内,终于只剩下司马懿一人。案上,那枚沉甸甸的、雕刻着虎钮的黄金印绶,在跳跃的烛火下闪烁着幽暗而诱人的光芒。旁边,是那柄代表着天子权威、可斩两千石以下官员的赤节。

司马懿缓缓走到案前,屏退了所有亲卫,连司马师和司马昭也被他示意暂退。他伸出手,指尖先是轻轻触碰那冰冷的印绶纹理,随即整个手掌覆盖上去,紧紧握住!一股前所未有的、掌控数十万大军、决定一方生灵命运的实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带来一种近乎战栗的激昂。

他拿起印绶,凑到烛光下仔细端详,仿佛要看清每一道雕刻的纹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曹真那张最后时刻蜡黄而绝望的脸。

“子丹……曹子丹……”他低声自语,语气复杂,“赫赫宗室,大司马,假黄钺……亦不过如此。呕心沥血,终究……为他人做了嫁衣。” 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混合着棋手终于扫清盘面最后一块绊脚石的冷酷,在他心中交织。

这悲凉与冷酷迅速被一种更灼热的情绪取代。他的思绪从曹真身上跳开,延伸向更深远的地方。“武帝(曹操)雄才,挟天子以令诸侯;文帝(曹丕)深算,代汉而立……今上(曹睿)少年聪慧,亦非庸主……然,皇帝也是人,会猜忌,会犯错,会死。” 曹真之死,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某个一直被刻意压抑的角落。

“今日我能执此帅印,总摄雍凉,他日……是否也能掌握那洛阳宫中,更高的权柄?” 这个念头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带着原始的野性,在他胸中咆哮、冲撞。 他清晰地意识到,在绝对的力量和时运面前,所谓的“皇族血脉”、“世食汉禄”(或魏禄),并非不可挑战的铁律!

帐外传来更夫敲打三更的梆子声,将他从危险的思绪中惊醒。他猛地放下印绶,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深邃。不行,还不到时候。眼下最大的敌人是帐外南岸的诸葛亮,内部还有无数双眼睛,包括洛阳那位年轻皇帝警惕的目光。

他对着空荡荡的大帐,无声地告诫自己:“路要一步一步走。今日之权,乃破诸葛之基,亦是安身立命之本。需慎之又慎!”

这时,帐帘被轻轻掀开,司马师和司马昭兄弟二人走了进来。他们看到父亲在灯下凝视着帅印,脸上闪过一丝激动。

司马懿没有回头,只是指着那方金印,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今日为父执此印,非为一己之荣辱,乃为司马氏之门楣,亦为天下之争衡。”他顿了顿,侧过半边脸,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尔等须谨记,权柄如刀。善用者,可安邦定国……”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两个年轻气盛的儿子,一字一句地吐出后半句:“……亦可,开天辟地。”

司马昭眼中瞬间迸发出炽热的光彩,司马师则更加沉稳,但紧握的拳头也泄露了内心的激荡。

司马懿不再多言,他拿起印绶,走到帐壁悬挂的雍凉舆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祁山、陈仓、街亭、上邽,最终定格在代表诸葛亮主力位置的图标上。他伸出手,将大都督金印重重地按在地图之上,覆盖了那片区域。

帐内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他坚毅而冰冷的侧脸。渭水的流淌声隐隐传来,仿佛在为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卧龙”与“冢虎”之争,奏响宿命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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