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陵万机 第31章 星骸残契

黑暗。沉重。窒息。

地底三百米深处的绝对寂静，是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囚笼。她如同一粒微尘，悬浮在冰冷的岩层缝隙中，仅存的一点真灵脆弱得如同露水，依靠汲取那丝丝缕缕、与她本质相冲的土行元气，艰难维系着不散。

上方那毁天灭地的轰鸣早已沉寂，星骸那沉重而虚弱的低语也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响起。只留下那骇人听闻的末日预言与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沉甸甸地压在她即将溃散的意识之上。

地心髓核？超维传讯？清洗降临？

每一个词都如同巨山，足以将她这缕残魂压得魂飞魄散。

绝望，如同最冰冷的岩层，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但，在那绝望的最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不甘湮灭的执念，却如同死灰中的火星，顽强地闪烁着。

不能死。至少…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黑暗的地底。

必须…做点什么。

可她能做什么？煞核已焚，力量尽失，真灵残破，连维持自身都存在，遨游地脉寻找那闻所未闻的“地心髓核”？简直是天方夜谭！

意念如同被困的盲鱼，在绝对的黑暗中徒劳地打转，一次次撞上冰冷的岩壁，带来阵阵虚幻的刺痛。

就在这绝望的徒劳挣扎中——

嗡……

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却与她此刻汲取的土行元气同源、却又精纯凝练了千万倍的…奇异共鸣，毫无征兆地…从极深极深的地底更深处，隐隐约约地…传递了上来！

并非通过声音或能量波动，而更像是一种…源自大地血脉本源的…“脉动”！

这脉动是如此微弱，如此遥远，以至于在她全盛时期都未必能察觉。但此刻，她真灵残破，感知却因极度专注于维系自身与土行元气的连接，反而变得异常敏锐，捕捉到了这一丝…几乎不存在的“涟漪”！

地心髓核？！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瞬间劈开她意识的黑暗！

是它吗？！那星骸所说的、能助它完成传讯的能量之源？！竟然…真的存在？而且…似乎离她并非遥不可及？！

不！不可能如此巧合！那星骸重伤沉眠前仓促的指引，怎会如此精准？这更像是一个…陷阱？一个利用她求生本能布下的诱饵？

警惕心瞬间攀升到极致！

她强行压下那丝因发现希望而产生的悸动，意念死死锁住自身，不再向外探出一丝一毫，甚至减缓了对土行元气的汲取，模拟出最彻底的死寂。

然而…

那丝微弱而纯粹的脉动，并未因她的沉寂而消失，反而…如同黑暗中无声绽放的花朵，持续地、稳定地…散发着那种令人心醉神迷的…本源呼唤。

它似乎并无意识，只是自然地存在着，散发着它固有的波动。

等待了许久。那脉动依旧，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难道…是真的？那星骸并非算计，而是真的在濒死之际，凭借其超越理解的技术或感知，为她指明了方向？

赌吗？

赌注是她的残存真灵。输了，万劫不复。赢了…或许能拥有一线生机，甚至…一丝…掌控自身命运的…可能？

纯黑的意识核心深处，那点火星般的不甘，骤然亮了一些。

赌了！

她不再犹豫，将全部残存的意念高度集中，不再分散感知，而是如同最纤细的探针，循着那丝微弱脉动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下“钻”去！

意念穿透冰冷的岩层，不断向下，向下…

过程极其缓慢，消耗巨大。每深入一分，真灵便黯淡一分，仿佛随时会因这透支而彻底消散。

但她死死坚持着。

终于…

在意念即将耗尽的前一刻…

她的“感知”触碰到了…某种…“边界”？

并非实体的岩层壁垒，而是一种…无形的、温暖的、却又蕴含着无法想象磅礴力量的…能量“海洋”的…边缘！

那丝微弱脉动的源头，就来自于这片“海洋”的深处！

仅仅是触及这“海洋”逸散出的最边缘的一丝气息，她那残破的真灵就如同久旱逢甘霖般，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舒适与…渴望！

这能量…精纯、厚重、充满生机，远胜她汲取的土行元气万倍！而且，其性质似乎…中正平和到了极致，甚至…对她的真灵有着本能的…滋养与修复作用？！

地心髓核！这绝对是地心髓核散逸出的能量！

巨大的惊喜冲击着她，几乎让她这缕真灵彻底涣散！

但就在这时——

嗡！

那星骸沉重虚弱的意志波动，竟毫无征兆地…再次响起！直接穿透了层层岩层，精准地…敲击在她的真灵之上！

【…感知…到了…？】

它的声音依旧疲惫，却带着一丝…不出所料的…淡漠。

【…此乃…星核…余晖…此界…地脉…本源…所在…】

【…亦是…唯一…能…助我…亦能…助你…之物…】

【…然…其外…有…‘古之禁制’…守护…非…蛮力…可破…需…‘钥’…】

【…‘钥’…在…‘守陵人’…之手…】

守陵人？又一个陌生的词汇！

【…找到…他…取得…‘钥’…带来…髓核…能量…】

【…作为…回报…】

那星骸的意志微微一顿，似乎在下定某个决心。

【…吾…可…分润…你…髓核…能量…一成…并…告知…你…摆脱…此界…终焉…的…一条…‘路径’…】

【…此乃…契约…】

【…接受…或…湮灭…於…此地…】

冰冷的、不容置疑的选择，再次摆在了她的面前。

它果然一直能感知到她！甚至可能…连她发现髓核虚影的过程，都在其预料或者说…引导之中！

这所谓的“契约”，看似给了她选择，实则…根本没有选择。拒绝，就是立刻湮灭在这地底。接受，则成为它寻找“钥匙”的马前卒，前途未卜，但至少…有一线生机，甚至…一份承诺？

摆脱此界终焉的路径？这诱惑…太大了。

她这缕残存的真灵沉默着，在那地心髓核虚影传来的温暖能量气息与星骸冰冷的契约之间，剧烈挣扎。

最终。

那求生的本能，以及对那“路径”的一丝渺茫渴望，压过了一切。

她凝聚起最后一丝意念，向着那星骸意志传来的方向，传递出一个清晰的波动：

“…契约…成立。”

没有欢呼，没有喜悦。

只有一种沉入更深黑暗的…决绝。

星骸的意志波动似乎…极其轻微地…满意了一下，随即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她这一缕真灵，孤悬于黑暗地底，面对着远方那温暖而磅礴的髓核虚影，以及…一个更加艰难、更加危险的新任务。

找到…守陵人。

取得…钥匙。

凶局未终，前路…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