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陵万机 第2章 返魂镜

倒计时 33:00。

螺旋镜廊向下延伸，壁面由返魂镜碎片拼接，

每片镜面都映出众人头颅，唇角上扬，像在提前庆祝他们的死亡。

脚下没有阶梯，只有一条倾斜的水银坡，

水银把倒影拉得极长，

仿佛一步踏空，就会坠入无数个自己。

廊顶悬着一行血字，由倒写篆书拼成：

【返魂镜——

镜中即真，镜外即假；

回头者死，照心者生；

七镜七命，错一镜换一命。】

血字最后一笔滴落，落地凝成七枚铜铃，铃内囚着他们刚取回的七段记忆，铃声却全是婴啼。

3 第一面镜 名镜

沈见首先撞上一面完整的铜镜，镜里映出他七岁那天的自己——站在封土山塌陷口，手里攥着父亲的考古日记。

镜外沈见伸手，镜里“七岁沈见”也伸手，指尖相触瞬间，铜铃“叮”一声，沈见左腕骨浮现“沈”字篆纹，镜里孩子却失去同一笔画，名字残缺，像被撕掉一角的照片。

倒计时 32:30。

顾灯面对的是一面裂镜，镜中影子被割成七瓣，每瓣都长着他母亲的脸。顾灯用铜灯去照，影子七瓣合一，母亲的脸却贴在他背后，冰冷的手掐住他脖子，指甲是水银。

铜铃再响，顾灯的影子被抽走半寸，他左侧身体瞬间透明，像被橡皮擦掉。

倒计时 32:00。

白笙的镜子里全是声音——

无人机螺旋桨、婴啼、母亲低笑……

声音凝成实体，化作一只银色婴手，捂住她的嘴。

白笙张嘴，却吐出自己三岁的录音：“妈妈我怕黑。”录音被婴手捏碎，碎声钻进铜铃，铜铃在她喉结表面结出一层银壳，壳上刻着“无”字。

倒计时 31:30。

骆枚的镜子是一枚逆转的表盘，指针逆走，每倒一秒，镜里便多一个她——

婴儿骆枚、少女骆枚、解剖台上骆枚……

镜外骆枚伸手去拨指针，指尖被指针咬住，时间逆流进她血管，皮肤迅速衰老又瞬间回春，铜铃在腕骨里发出“嘀嗒”心跳。

倒计时 31:00。

罗禾的镜子里坐着母亲，母亲怀里抱着婴儿罗禾，婴儿却没有脸。母亲抬头，眼窝是两枚铜铃，铃声是“回家吃饭”。

罗禾扑进镜里，母亲却化作水银散开，只留下一本空白笔记本。

笔记本自动写满母亲字迹，却全是倒写，像镜中遗书。

倒计时 30:30。

林束的镜子是战场，硝烟里躺着被炸飞的右臂，断臂手里攥着未出生的孩子。孩子睁眼，瞳孔里映出林束的头颅。林束伸手去抱孩子，孩子却化作水银钻进他胸腔，心脏位置鼓起婴形包块，包块表面浮出“死”字血纹。

倒计时 30:00。

段星的镜子里站着父亲段长庚，父亲胸口插着第七根紫烛，烛火是段星未出生的叹息。

父亲伸手，把烛火递给镜外段星，烛火一触即融，化作一枚铜钥匙，钥匙齿形是倒悬的返魂镜。

钥匙插入镜框，整面镜子开始融化，融成一条幽蓝脐带，脐带钻进段星眉心种子，种子“啪”一声裂开，吐出第三枚铜钥匙。

七面镜子同时碎裂，碎片在空中拼成一枚巨大铜镜，镜面映出众人完整身影，却唯独没有头。

铜镜开始旋转，像漩涡，把众人吸向镜心。

倒计时 29:30。

漩涡中心是一口井，井壁由返魂镜碎片堆砌，井水是无头婴骸的血，血面漂着七颗头颅，头颅睁眼，瞳孔里映出倒计时：

【29:00】

井沿刻着一行血字：

【返魂镜通关——

头归其镜，魂得其井。】

众人同时伸手，抓住各自头颅，头颅“啵”一声嵌回脖颈，脖颈与头颅接缝处长出脐带状红线，红线钻进眉心种子，种子吐出第四枚铜钥匙，钥匙齿形是倒悬的返魂井。

铜镜漩涡合拢，化作一条幽蓝脐带，脐带钻进众人掌心，把七枚铜钥匙连成北斗。

井壁开始崩塌，返魂镜碎片化作无数无头婴骸，婴骸爬向众人，却在脐带红线前止步，化作骨粉。

井底升起一扇铜门，门额浮雕无眼龙，龙口衔着第四根紫烛，烛火呈幽蓝色，烛身倒计时：

【29:00】

铜门开启，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螺旋水银梯，梯级由返魂镜碎片编成，每级嵌一枚铜铃，铃内囚着他们刚取回的头颅记忆。

众人踏上水银梯，每踩一阶，铜铃便响一次，铃声是七颗头颅的合唱：“活下去。”

倒计时 2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