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陵万机 第11章 骨瓷莲花

黑暗像一条被拉断的弦。

宋南川、李荒原、顾小夏三人被铜印阶梯吐出，垂直坠入一条狭长井道。

井壁并非岩石，而是由数万片弧形骨片嵌合而成。

每片骨片表面烧有细密的青釉，釉下透出淡黄骨髓，像一盏盏未点燃的灯笼。

坠落三秒后，骨片开始自行转动，釉面相互摩擦，发出“沙啦沙啦”的轻响，像潮水在耳边回旋。

宋南川的背包撞上一片突出的骨突，他听见自己左肩锁骨发出细微的“咔”——

不是骨折，而是骨片在替他“复位”。

空气里混杂着陈年的松脂香和淡淡的铁锈甜。

顾小夏的指尖擦过井壁，指腹沾上一层极细的骨粉，粉末在黑暗中闪着幽蓝磷光。

她抬手，磷光像被唤醒的星屑，沿着她的掌纹一路爬向手腕，最后凝成一枚指甲大的莲花纹。

三人重重摔在一面巨大的莲叶形平台上。

平台由一整片肋骨烧成的瓷板拼接而成，瓷面呈淡青色，釉下可见纵横交错的血丝。

平台中央，静置一朵骨瓷莲花，莲瓣共七瓣，每瓣长 1.2 米，厚不足 2 毫米，透光如玉。

莲心处，嵌着一颗拳头大的心脏，却非血肉，而是由骨瓷烧成的空心心脏，表面布满细小气孔。

心脏每跳动一次，莲瓣便微微开合，发出清脆的“叮——”声，像风铃被冰柱敲击。

李荒原用手电照去，光线穿过莲瓣，投下七重血色影子，影子重叠成北斗七星。

莲瓣内侧，以青花料写着极细的小字：

「一瓣一年 一孔一命」

顾小夏凑近，发现莲瓣背面还刻着日期——

1978、1979、1980……直至 2024。

2024 的瓣片边缘，缺了一角，缺口处渗出暗红水银，水银滴落莲心，发出“嗒”一声。

水银落地，凝成一枚微型铜印，字面【2024】，背面编号 0001。

【齐守一手稿】

7.24 幽陵-6 层

我们七人进入骨瓷室。

骨瓷莲花共七瓣，每瓣对应一人。

瓣片缺角者，即当年失踪者。

缺角处滴出的水银，会在地面凝成铜印，编号即死亡年份。

我踩碎 1978 瓣角，水银凝成【1978】铜印。

自此，我成为第一瓣骨瓷。

顾小夏腕表的 48 格血线，在此地变成实体。

血线从腕表表面剥离，像一条细红蛇，爬上莲瓣 2024。

每爬一格，莲瓣便亮起一道血丝，血丝从瓣尖流向莲心，最后注入骨瓷心脏。

心脏跳动频率随之加快：

72 次\/分 → 108 次\/分 → 144 次\/分。

李荒原的断指处，开始渗出细小血珠，血珠被莲瓣吸走，凝成一条极细的红丝，红丝在瓣片内部游走，像一条活的小蛇。

宋南川左眼仅剩的眼球里，血丝越来越粗，最后凝成一朵完整的骨瓷莲花纹，覆盖整个视网膜。

当血线爬到第 24 格，莲瓣开始自行折叠。

折叠过程极其缓慢，每片莲瓣的釉面上，浮现出一张人脸的轮廓。

人脸没有五官，只有轮廓，轮廓边缘渗出细小骨刺，骨刺像发芽的种子，一点点顶破釉面。

折叠到 45 度角时，骨刺连成一片，发出密集的“咔哒”声，像无数细小关节同时错位。

顾小夏伸手去扶，指尖碰到骨刺，骨刺瞬间变软，像活蛇一样缠上她的指节。

指节皮肤立刻出现淤青，淤青形状恰好是一朵莲花。

血线爬到第 36 格，骨瓷心脏的跳动与三人的心跳完全同步。

每跳一次，莲瓣便开合一次，开合幅度越来越大，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声音在骨瓷室内回荡，形成七重回声，回声重叠成一句低语：

“莲开七瓣 人归七魄”

李荒原的断指处，血珠不再渗出，而是被莲瓣吸走，凝成一条极细的红丝，红丝在瓣片内部游走，最后注入骨瓷心脏。

心脏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小裂纹，裂纹内渗出淡金色光点，光点像萤火虫，在心脏内部漂浮。

血线爬到第 42 格，莲瓣完全折叠，骨瓷心脏“啪”一声裂开。

裂缝中，爬出七具骨瓷人偶，每具人偶高 1.8 米，通体由骨瓷烧成，关节处镶铜钉。

人偶没有五官，只有轮廓，轮廓边缘渗出细小骨刺。

人偶动作僵硬，却极其精准，它们以北斗七星阵形，把三人围在中央。

每具人偶胸口，都嵌着一枚铜印，字面分别是：1978、1979、1980、1981、1982、1983、2024。

2024 年人偶胸口，嵌着一枚空铜印，字面空缺，像一张等待盖章的纸。

人偶胸口铜印，开始播放 1978 年的录音。

录音声音极小，却极清晰，像有人贴在耳边低语：

“1978 年，我们七人进入骨瓷室，七瓣莲花对应七人。

缺角者，即失踪者。

缺角处滴出的水银，会在地面凝成铜印，编号即死亡年份。

我踩碎 1978 瓣角，水银凝成【1978】铜印。

自此，我成为第一瓣骨瓷。”

录音结束，人偶胸口铜印“啪”一声弹出，落在地面，字面【1978】背面，渗出淡红水银。

血线爬到第 48 格，骨瓷莲花完全闭合，骨瓷人偶胸口铜印同时亮起。

2024 年人偶胸口空铜印，开始渗出淡红水银，水银凝成一张人脸，人脸轮廓与宋南川一模一样。

人偶缓缓抬手，指向宋南川，指尖骨瓷裂开一道缝，缝里渗出淡金色光点。

宋南川的右眼突然剧痛，视野像被红墨水淹没，最后一片血红中，他看见自己的脸被水银剥离，贴在人偶胸口。

人偶胸口空铜印被填满，字面【2024】背面，渗出淡红水银。

宋南川的脸，被水银带走，成为第 2024 枚骨瓷。

骨瓷莲花再次绽放，莲瓣共七瓣，每瓣都嵌着一张人脸。

1978、1979、1980、1981、1982、1983、2024。

2024 年瓣片，嵌着宋南川的脸，脸在瓣片内微微跳动，像还活着。

李荒原和顾小夏站在莲瓣外，脸上空白无五官，像两张等待盖章的纸。

骨瓷人偶缓缓转身，面向他们，指尖骨瓷裂开，渗出淡金色光点。

光点在黑暗中漂浮，最终凝成一行字：

“下一批，将在 2070 年抵达。”

莲瓣闭合的刹那，整朵骨瓷莲花发出一声极深的“咚——”。

不是心跳，而是钟鸣。

声波在六面铜壁之间来回冲撞，震得骨粉簌簌而落，像一场灰白的雪。

雪落在李荒原与顾小夏的肩头，立刻融进衣料，留下七瓣莲形的暗纹。

暗纹迅速升温，烫得皮肤发红，像被火烙。

顾小夏低头，看见自己锁骨处的倒计时血线再次亮起——

这一次，血线不再是 48 格，而是 7 格，每格对应一片莲瓣。

血线尽头，写着一行极细的小字：

“莲开七瓣 人归七魄 缺一魄 以脸补之”

骨瓷莲花中心，那颗空心心脏裂成两半。

裂口处没有血，只有一束冷白的光。

光里走出七道影子，轮廓高低不一，肩膀僵硬，像被吊线牵引的木偶。

走在最前面的影子，穿着 2070 年的防尘服，胸口铭牌闪着蓝光：

「幽陵考古 2070-07-23」

影子抬手，指尖指向李荒原，发出磁带倒带的声音：

“你的脸，借我十年。”

声音在铜壁之间来回折叠，变成七重回声，回声重叠成一句低语：

“借我十年 还你一魄”

七具骨瓷人偶缓缓转身，胸口铜印同时亮起。

1978、1979、1980、1981、1982、1983、2024。

2024 年人偶胸口，嵌着宋南川的脸，脸在瓷面内微微跳动，像还活着。

人偶抬手，指尖骨瓷裂开一道缝，缝里渗出淡金色光点。

光点凝成一条极细的线，线的一端连着宋南川的脸，另一端连着李荒原的眉心。

李荒原的眉心立刻出现一朵骨瓷莲花纹，纹路迅速蔓延，覆盖整张脸。

纹路所到之处，皮肤变得透明，能看见下面的血管和骨骼，血管里流动着淡金色的光。

顾小夏的倒计时血线爬到第 3 格，莲瓣开始自行折叠。

折叠到 90 度角时，骨刺连成一片，发出密集的“咔哒”声，像无数细小关节同时错位。

她伸手去扶，指尖碰到骨刺，骨刺瞬间变软，像活蛇一样缠上她的指节。

指节皮肤立刻出现淤青，淤青形状恰好是一朵莲花。

顾小夏抬头，看见 2070 年的影子向她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铜印：

【2070】

背面编号 0001，字面空白，像一张等待盖章的纸。

影子低语：

“用你的脸，换他们的命。”

顾小夏沉默三秒，接过铜印，按在自己眉心。

铜印字面立刻浮出她的脸，脸在字面内微微跳动，像还活着。

她的脸被铜印带走，成为第 2070 枚骨瓷。

骨瓷莲花再次绽放，莲瓣共七瓣，每瓣都嵌着一张人脸。

1978、1979、1980、1981、1982、1983、2024、2070。

2024 年瓣片，嵌着宋南川的脸；

2070 年瓣片，嵌着顾小夏的脸；

其余五瓣，嵌着 1978 年至 1982 年队员的脸。

七张脸同时睁眼，眼白是骨瓷的苍白，瞳孔是铜印的黑。

七张嘴同时开口，声音重叠成一句低语：

“莲开七瓣 人归七魄 缺一魄 以脸补之”

声音在铜壁之间回荡，像无数幽灵在复诵。

骨瓷莲花完全绽放后，莲心处出现一扇门。

门由铜印拼成，字面排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2070 年 骨瓷莲花 完全体」

门后是一间更小的墓室，墓室中央摆着一张手术台。

手术台上，躺着 2070 年的七个人影。

他们脸上，贴着 1978 年、2024 年、2070 年的面具，面具边缘用铜钉钉在骨上。

最末端，空着一张面具，面具轮廓正在慢慢鼓胀——

那是李荒原的脸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