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告密
煤油灯在墙缝漏进的穿堂风里明明灭灭,凤娇对着铜镜涂抹口红的手却稳如磐石。猩红的膏体抹过嘴唇时,镜中的倒影突然咧嘴狞笑,露出两排长满青苔的獠牙。她猛地将口红摔在梳妆台上,玻璃碴子飞溅在那封告密信上,把“地基下似藏异物” 几个字割裂成破碎的符咒。
梳妆台上的老式座钟发出齿轮卡顿的声响,钟摆每摆动一次,就有细小的血珠从铜质指针滴落。凤娇盯着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突然抓起信纸放在油灯上烘烤。泛黄的纸页边缘蜷曲起来,显露出隐藏的暗纹 —— 那是用朱砂绘制的镇魔鼎一角,鼎耳上的铜环竟在火光中轻轻摇晃。
她抓起红色丝巾裹住肩头,丝绸摩擦皮肤的触感让她想起虞卫东粗糙的手掌。踏出房门时,屋檐下悬挂的玉米串突然集体爆裂,金黄的玉米粒迸溅在她脚边,粒粒都裂成 “密” 字的形状。村道上的石板缝里钻出暗红藤蔓,缠绕在她脚踝,藤蔓断面渗出的汁液在地上蜿蜒成箭头,直指虞卫东的住处。
虞卫东的院子里,褪色的袖章在晾衣绳上猎猎作响,布料间渗出的褐色污渍正慢慢晕染成太极图案。凤娇推门而入时,正撞见虞卫东光着膀子,穿个花裤衩在家里晃荡。
“宝贝儿,你可算来了。” 虞卫东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犬齿,那金子泛着诡异的青芒。他一把将凤娇拉进家里,转身拴上了院门。
“我刚收到消息,老学究长鹏临死前,在牢里用血画了幅画,画里有棵小槐树……” 他话音未落,凤娇已经将告密信拍在桌上。
虞卫东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抓起信纸凑近煤油灯,火焰突然变成诡异的蓝色,照亮信纸上若隐若现的佛道符文。“这字体……” 他用刺刀尖挑起信纸,“和长鹏在墙上写的‘虞’字,笔锋一模一样。” 刀尖突然迸出火星,将信纸烧出个焦黑的窟窿,而那窟窿的形状,像极了一只贪婪的眼睛。
凤娇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饼子,饼面上印着清晰的牙印。“今早我在虞正清家后墙根捡到的。” 她的指甲划过饼面,指甲缝里渗出黑色汁液,“这牙印,和他儿子虞明的乳牙形状分毫不差。” 话音未落,饼子突然碎裂。
虞卫东抓起印着“为人民服务”草体书法的搪瓷缸猛灌了一口酒,酒水顺着嘴角流下,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
“明天拂晓就带人去搜。” 他将袖章狠狠摔在桌上,布料下竟压着张泛黄的照片 —— 照片里,虞正清的祖父站在日军军官中间,身后是正在修建的机场,而天空中盘旋的不是飞机,竟是无数长着人脸的乌鸦。
深夜,虞正清被一阵诡异的猫叫声惊醒。他推开窗户,月光下,自家院子里的槐树正在疯狂生长,树干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每一张都在无声地呐喊。墙角的蟋蟀突然停止鸣叫,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无数穿着皮鞋的人正在逼近。
他摸到床头的桃木符,符文在掌心发烫。忽然,屋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一只浑身长满铜钱的黑猫跳了进来,猫眼泛着幽绿的光,嘴里叼着半张烧焦的纸。虞正清展开纸张,上面用鲜血写着:“明日辰时,不速之客。” 字迹未干,血珠却在纸上凝结成锁链的形状,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束缚。
子时三刻,更鼓声沉闷地穿透窗纸,凤娇正对着梳妆镜细细描绘眉形。铜烛台上的火苗突然诡异地倒卷,在镜面投下扭曲的阴影。她握着眉笔的手微微一顿,镜中倒影竟比她的动作慢了半拍。就在她疑惑之际,镜面毫无征兆地发出 “咔嚓” 一声脆响,蛛网状的裂痕如活物般疯狂蔓延。
凤娇惊恐地后退半步,却见镜面碎片中,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狞笑。那些倒影穿着或华贵或破旧的衣裳,有的身处富丽堂皇的宫殿,有的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地牢,可那笑容却如出一辙,透着令人脊背发凉的邪恶。最大的那片镜片里,画面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进她的心脏 —— 虞卫东举着寒光闪闪的刺刀,正刺向虞正清,温热的鲜血如喷泉般溅在墙上;而虞明站在血泊中,手腕上的红印化作一条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人无情吞噬。
“不!” 凤娇尖叫着猛地捂住脸,指甲深深掐进皮肤。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落在衣襟上,开出一朵朵妖异的红梅。当她再次颤抖着抬头,镜中只剩下自己扭曲的面容,额头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与告密信相同的镇魔鼎纹路。那纹路泛着幽蓝的光,仿佛有生命般在皮肤下缓缓蠕动。
凤娇跌坐在地,思绪如一团乱麻。那封匿名告密信,究竟是谁寄出的?信中说有人暗中勾结外部势力,企图反攻倒算?可字里行间却找不到任何确凿的证据。是虞卫东的阴谋,还是虞正清的自导自演?又或者……
破晓时分,虞卫东尖锐的哨声撕破天际,如同死神的召唤。凤娇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站在队伍最后。她的红色丝巾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丝巾边缘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地上,瞬间生根发芽,长成一片荆棘。荆棘尖端开出血色的花,每朵花的花蕊里,都藏着一只监视的眼睛,随着众人的动作转动,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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