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民间异闻录 第403章 山魈赌命

长白山的冬夜，风如刀割。陈老三蜷在猎人小屋里，听着外面松涛阵阵，心里七上八下。这年头，兵荒马乱，日本人刚走，天下还乱着。他本是上山挖参的，却因迷路困在这深山老林，好不容易找到这处废弃的猎人小屋暂避风雪。

屋里有个小铁炉，炭火将尽。陈老三起身，从角落柴堆里抽出几根柴火，小心地塞进炉膛。火苗重新跳跃起来，映照着他黝黑的脸庞。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硬邦邦的玉米饼，凑近炉火烤着。这是他最后的口粮。

“明天要是再找不到路……”他没敢往下想。

门外风声忽然停了，停得突兀，仿佛有什么东西扼住了风的喉咙。陈老三后背一阵发凉，他听见雪地被踩踏的声音——咔嚓，咔嚓，声音沉重得不像是寻常野兽。

敲门声响起。不是用手，是用什么东西在撞击木门。

“谁？”陈老三声音发颤。这荒山野岭，深夜时分，哪来的人？

门外没有回答，只有更用力的撞击。木门摇摇欲坠。

陈老三摸向墙角，抓住他那把挖参的镢头。“谁在外头？”他又问了一遍，声音提得老高，试图掩盖内心的恐惧。

一声巨响，门闩断裂，木门猛地向内打开。

门口站着的不是人。

那东西约莫八尺高，浑身长满黑褐色的长毛，面目似人非人，双眼如两盏绿灯，最骇人的是，它只有一条腿，粗壮如松树干，稳稳地立在雪地里。东北老林里的传说瞬间涌入陈老三的脑海——这是山魈，长白山里的独脚鬼怪。

山魈喉头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单脚一跳，就进了小屋，震得地面微微一颤。它瞥见陈老三手中的镢头，绿眼里闪过一丝讥诮，随手一挥，那镢头就飞到了墙角。

“挖参的，赌一把。”山魈开口，声音像是碎石摩擦。

陈老三浑身发抖，牙齿打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山魈从毛发间掏出一个木碗和三颗骰子。骰子不知是什么骨头做的，泛着暗黄的光泽。

“三局，你赢，我送你出山；你输，命留下。”山魈的绿眼紧盯着陈老三，不容拒绝。

陈老三知道逃不掉，这荒山野岭，他能逃到哪里去？他想起家中病重的老母和新婚即别的妻子，心如刀绞。他必须活下去。

“中...中吧。”陈老三勉强应道。

第一局，山魈让陈老三先掷。陈老三颤抖着手，捧起骰子，吹了口气，丢入木碗。骰子旋转，最后停在一、二、三点上。

山魈嗤笑，抓起骰子一掷，四、五、六点。

“一局，你输。”山魈的绿眼更亮了。

陈老三额头冒汗，用袖子擦拭。炉火噼啪作响，小屋里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

第二局，山魈先掷，五、五、六点。陈老三手抖得厉害，骰子在碗里跳了几下，停在了三、三、四点。

“两局，你输。”山魈的嘴角咧开，露出黄黑色的牙齿。

陈老三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他想起小时候爷爷讲的故事，说山魈爱赌，但不会出老千，全凭运气。可眼前这情况，自己的运气显然已到了头。

“第三局，定生死。”山魈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它喜欢看人类在死亡面前的恐惧。

就在山魈准备掷骰时，陈老三无意中瞥见墙上的影子。山魈的影子动作似乎比它实际的动作慢了一拍。陈老三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果然，不是错觉——山魈的影子总是滞后一瞬。

山魈掷出骰子，在碗中旋转。陈老三紧盯着墙上的影子，当影子的手势显示骰子即将停止时，他看到影子里骰子显示的是二、二、三点。

“慢！”陈老三突然大喊，“这局我要求换个规矩。”

山魈一愣，绿眼眯起：“什么规矩？”

“这局我们同时掷，比谁点数大。”陈老三心跳如鼓，他注意到山魈的影子在听到这话时，手指微微抖动。

山魈沉吟片刻，点头同意。

两人各持三颗骰子，准备同时掷出。陈老三全神贯注，不再看真正的骰子，而是紧盯着墙上的影子。当山魈的影子显示骰子即将停稳时，他看见影子里山魈的点数是五、五、六点。

电光火石间，陈老三大吼一声，手腕猛地一抖，骰子在碗中疯狂旋转，最后随着他的心意停了下来——六、六、五点。

山魈的骰子也停了，正是五、五、六点。

小屋陷入死寂。山魈的绿眼死死盯着碗中的骰子，鼻孔喷出白气，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

“你...使诈？”山魈的声音低沉危险。

陈老三强作镇定：“愿赌服输，山里的规矩。”

山魈沉默良久，突然仰头发出刺耳的笑声，震得屋顶积雪簌簌落下。

“好个挖参的！”山魈收起骰子，“往东五里，见白桦林右转，循水声而下，一日即出山。”

说完，山魈单脚跳出门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陈老三惊魂未定，呆坐许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收拾行装，按山魈所指方向前行，果然找到出路。一天后，他走出了长白山。

回头望去，群山寂静，白雪皑皑。陈老三忽然想起什么，循原路返回想找那间猎人小屋，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只有雪地上，留有一串巨大的单足脚印，延伸向密林深处，最终消失不见。

许多年后，陈老三成了长白山一带有名的挖参人，每次进山都收获颇丰。有人说他得了山神指点，也有人说他与山中精怪结了缘。每当有人问起那年的经历，陈老三只是摇头不语。

只有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与挚友对饮时，他才微醺地吐露真言：“那夜我明白了，山魈不是要我死，它只是寂寞太久了...想找个人陪它玩一把。”

“那影子是怎么回事？”朋友追问。

陈老三抿了口酒，眼神深邃：“谁知道呢？也许是山神庇佑，也许...那山魈本就故意留了一手。”

窗外，风声呜咽，仿佛回应着这个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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