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灵底语之血脉宿命 第23章 水渊·滴血之瞳

城北的风带着水汽的腥味，比城西乱葬岗的腐土气息更粘稠、更沉重。废弃的北山水库，如同一块巨大的、生满铜锈的镜子，镶嵌在墨绿色的山坳里。水面死寂，泛着一种不祥的油绿色光泽，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和四周枯死的芦苇丛。空气湿冷得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棉絮。

秦默站在锈迹斑斑的泄洪闸旁，脚下是湿滑长满青苔的水泥平台。心口那份与青铜巨门的沉重连接感，此刻正传递着一种持续的、如同冰针穿刺般的**阴寒刺痛**。方向，直指水库中心那片最深沉的墨绿色水域。比坤宫坟茔的阴冷震颤更加尖锐，更加……**悲伤**？仿佛无数被淹没的灵魂在无声地哭泣。

坤宫镇魂钟紧贴在他胸口的内袋里，隔着衣物传来沉甸甸的凉意和一种被压抑的浑浊脉动。自从吸纳了那道转化后的怨毒能量，小钟似乎变得“活”了一些，但也更加躁动不安，如同体内被强行塞入了一个不安分的囚徒。钟身上那几道暗红的血丝纹路，在阴冷的空气里，似乎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不祥的红光。

钟离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坎宫（北）……水渊之眼，将启。其怨……源于血脉之溺，亡魂难归。”

血脉之溺……亡魂难归……

秦默的目光扫过这片巨大的死水。岸边的芦苇早已枯黄腐烂，浸泡在浅水中的部分呈现出诡异的黑紫色。几艘废弃的破木船半沉在岸边，船身上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水藻，像某种巨大水怪的鳞片。更远处，靠近水库中心的地方，水面颜色深得如同墨汁，连一丝波纹都没有，平静得令人窒息。

“小秦……秦先生……”一个带着浓重恐惧和虚弱的声音在秦默身后响起。

是勉强恢复行动能力的老周。他被小陈的惨状彻底吓破了胆，但又不敢独自离开这荒山野岭，只能战战兢兢地跟着秦默。此刻他佝偻着背，脸色比死人还难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死寂的水面，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就……就是这儿了……北山水库……”老周的声音带着哭腔，“邪！太邪了！早些年淹死的人……就没捞上来几个！都说……都说水底下有水鬼！专门拉替身！”

替身？水鬼？秦默眉头紧锁。这似乎印证了钟离所说的“亡魂难归”。但“血脉之溺”又指什么？难道淹死在这里的人，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老周，”秦默声音低沉，尽量不去刺激他紧绷的神经，“你之前说，这水库出过事？具体怎么回事？”

“多……多着呢！”老周咽了口唾沫，眼神惊恐地扫过水面，“解放前就有！后来五几年修水库……又……又淹死好些工人！最邪门的是……是二十年前那次！”

他哆嗦着，指向水库对面一片陡峭的山崖：“看……看到那崖下面没？那年夏天，连着下了几天暴雨，山洪下来，水库水位猛涨……结果……结果有一家子人，开着辆小面包车，不知怎么搞的，连人带车……就从那崖上冲下来了！直接栽进了最深那片水里！捞……捞了半个月！就捞上来一个空的破车壳子！人……人一个都没见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家子人！连人带车坠入水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秦默的心猛地一沉！一家子……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同时溺亡于此！怨念纠缠，无法归去！这难道就是“血脉之溺”的真相？是坎宫“滴血之眼”残响的根源？！

就在这时！

“哗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水响，从水库中心那片墨绿色的死水区域传来。

不是鱼跃，也不是风吹。那声音……更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水底轻轻翻了个身。

秦默和老周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那片墨绿色的水面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涟漪！如同滴入清水中的一滴血，迅速晕染开一小片。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越来越多的暗红色涟漪，如同沸腾的血珠，从那片墨绿色的水域中心不断冒出、扩散！

一股浓郁了十倍不止的、混合着水腥、淤泥和……**铁锈般甜腥**的死亡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弥漫了整个水库区域！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

心口那份阴寒的刺痛感骤然加剧！秦默体内的“门之脉”力量如同被冰锥刺激，本能地激荡起来！他胸口的青铜镇魂钟也猛地一震，发出一声极其低沉的嗡鸣，钟身上的暗红血纹瞬间亮了几分，传递出一股躁动不安的浑浊能量！

“血……血！水里有血！”老周吓得魂飞魄散，指着那片不断扩散的暗红涟漪，发出凄厉的尖叫，转身就想跑！

“别动！”秦默厉喝一声！他敏锐地感觉到，随着老周恐惧情绪的爆发，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甜腥死气似乎更加活跃，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丝丝缕缕地向着老周缠绕而去！

果然！坎宫残响！它在汲取恐惧！在唤醒亡魂！

“呜……妈妈……”

“爸爸……救我……”

“好冷……好黑……”

无数细微、断续、充满无尽恐惧和绝望的**孩童哭喊声**，如同从水底最深处幽幽传来，直接在秦默和老周的脑海中响起！那哭声撕心裂肺，带着溺水者最后的挣扎与绝望！

随着这哭声，水库中心那片墨绿色的水域，如同煮沸了一般！暗红色的涟漪疯狂翻涌！一个巨大的、直径足有数米的**漩涡**，毫无征兆地在水面中心形成！漩涡中心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岸边的枯黄芦苇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纷纷折断，卷入漩涡之中！

更骇人的是，在漩涡的边缘，在那翻涌的暗红水浪之中，一只只**苍白浮肿、布满水藻**的人手，如同地狱的邀请函，猛地探出水面！它们僵硬地抓挠着空气，指尖滴落着粘稠的暗红液体！紧接着，是更多！密密麻麻！成百上千只！仿佛整个水库底下沉睡的亡魂，都在这一刻被唤醒，伸出了它们冰冷的手！

“啊——！！！”老周再也承受不住，发出崩溃的尖叫，转身没命地向后跑！但他没跑出几步，脚下湿滑的青苔让他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

就在他摔倒的瞬间，离岸边最近的一只浮肿惨白的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猛地从水中探出，带着粘稠的水藻和暗红的液体，闪电般抓向老周的脚踝！

秦默目眦欲裂！他离老周还有七八米距离，根本来不及救援！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想掏出青铜镇魂钟，但那小钟此刻正剧烈地震颤着，钟身上的暗红血纹如同烧红的烙铁，传递着一种被同源怨毒强烈吸引、几欲失控的狂暴意念！强行使用，后果难料！

就在那只冰冷浮肿的手即将抓住老周脚踝的千钧一发之际——

“叮铃——！”

一声清脆、悠远、仿佛能冻结时空的**铜铃声**，毫无征兆地在秦默身后的山崖上方响起！

铃声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水中的亡魂哭嚎和漩涡的咆哮！一股冰冷、纯粹、仿佛来自亘古冰川的寒意，随着铃声骤然降临！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响起！

那只抓向老周的浮肿惨白的手，连同它周围翻涌的暗红水浪，瞬间被一层晶莹剔透的、散发着幽蓝寒气的**冰晶**覆盖！动作完全僵住！

以铃声响起处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寒气如同冲击波般横扫水面！所过之处，翻腾的暗红漩涡瞬间被冻结！无数探出水面的浮肿手臂被冰封！连那撕心裂肺的亡魂哭嚎声，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整个狂暴的水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的冰封世界！

秦默猛地回头！

山崖之上，那个熟悉的黑色风衣身影——钟离，正静静地伫立在最高处。夜风吹动他（她）的衣摆，猎猎作响。他（她）的手中，并未托着青铜九宫铃，而是平举着一件新的器物！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深邃幽蓝色泽的**青铜小铃**！铃身造型更加纤细流畅，表面没有任何纹路，光滑如镜，倒映着下方冰封的水库和铅灰色的天空。铃内同样看不到铃舌，只有一片旋转的、如同微型暴风雪般的幽蓝寒气！

坎宫镇器？！北水之铃？！

钟离的目光穿透冰冷的空气，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落在秦默身上，更落在他胸口那躁动不安的坤宫镇魂钟位置。他（她）的声音如同冰粒碰撞，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急促，直接传入秦默脑海：

“坎宫极阴，其怨凝魄！汝体内‘坤毒’受其牵引，将引冰火对冲，万物湮灭！速以‘门’力护心，隔绝‘坤钟’！”

话音未落，钟离平举的幽蓝水铃猛地向下一压！

“叮——嗡——！！！”

更加宏大、更加刺骨的铃音轰然爆发！不再是冻结，而是……**破碎**！

覆盖水库的厚重冰层，连同其中被冰封的无数浮肿手臂，在铃音的震荡下，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冰层之下，那墨绿色的死水深处，一点极其刺目、充满了无尽怨毒和悲伤的**暗红光芒**，如同地狱睁开的眼睛，猛地亮起！死死地“盯”住了山崖上的钟离，也“盯”住了岸边胸口剧震、被体内两股力量疯狂撕扯的秦默！

水渊之眼！滴血之瞳！彻底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