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幻想7：恶魔挽歌 第223章 名为“守护”的剑

凯因的问题，如同一根无形的、却又无比尖锐的楔子，精准地，钉入了维吉尔那由“力量”与“孤高”构筑而成的、坚不可摧的灵魂壁垒之中。

“你，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吗？”

守护？

多么可笑，又多么……陌生的词语。

维吉尔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的一生，都在与这个词语，背道而驰。

母亲伊娃去世的那一天，是他永生无法磨灭的梦魇。那一天，因为一些琐碎的争执，他与但丁和母亲闹了矛盾，骄傲的他选择了独自跑出去，想要证明自己不需要任何人。

然而，当他看到家中升起滚滚浓烟，听到远处传来恶魔的嘶吼和母亲焦急的呼喊时，他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拼命地向家的方向跑去，却在半路上，被一群闻讯而来的恶魔拦住了去路。年幼的他，根本不是那些狰狞怪物的对手。在被恶魔的利爪贯穿身体，濒临死亡的绝望之际，他体内那属于斯巴达的血脉，第一次，为了“生存”而彻底爆发。他下意识地拔出了父亲留给他的阎魔刀，用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剑技，消灭了所有袭击他的恶魔。

当他拖着重伤的身体，终于回到家时，看到的，却只有一片燃烧的废墟，以及……母亲那冰冷的、再也不会对他微笑的尸体。

他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

他以为，是自己的“弱小”，导致了这场悲剧。如果他当时拥有更强的力量，如果他没有跑出去，如果他能和父亲斯巴达一样强大，那么，母亲就一定不会死。

从那一刻起，他便舍弃了一切，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对“力量”的偏执追求。

他告诉自己，弱小，是原罪。

他告诉自己，情感，是弱点。

他告诉自己，只要拥有了绝对的力量，就能摆脱所有的痛苦，就能不再失去任何东西。

他以为，这就是他唯一的“道”，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但现在，眼前这个，同样流淌着斯巴达之血的“儿子”，却用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战胜的方式，向他展示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条，以“守护”为核心的、更加强大、也更加……完整的道路。

“你的心中，充满了迷茫。”

凯因看着维吉尔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的一丝动摇与痛苦，他缓缓地，解除了自己的“真·魔人”形态。

那六对巨大的白金色光之翼，化作漫天的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悄然消散在空气之中。他身上那充满了神圣与威严的能量铠甲，也随之褪去，重新变回了那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银发的身影。

他收起了那股足以支配一切的、神明般的气场，只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平静地，站在维吉尔的面前。

他知道，对于眼前这个内心早已千疮百孔的男人来说，纯粹的力量压制，只会激起他更强烈的反抗。

真正能够击垮他的，从来都不是更强的力量。

而是，他自己，一直试图逃避的……“真实”。

“你追求力量，是为了不再失去。但你却因此，失去了更多。”

凯因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最沉重的战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维吉尔的灵魂之上。

“你舍弃了人性，却又在作为‘V’的时候，拼命地，想要活下去。你渴望着‘完整’，却又恐惧着‘完整’之后，那份属于人类的脆弱。”

“你渴望超越父亲，渴望获得他那般强大的力量。但你却不知道，斯巴达之所以强大，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魔力，更是因为，他拥有了一颗，愿意为守护所爱而挥剑的、属于‘人’的心。而你，却亲手，将它抛弃了。”

凯因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维吉尔层层的伪装，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份被他刻意遗忘和否定的矛盾与痛苦，血淋淋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维吉尔。”

凯因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属于“家人”的、复杂的温度。

“你，累了吗？”

累了吗？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酝酿了数十年的闪电，瞬间击中了维吉尔内心最深处的、那份被他隐藏在孤高与傲慢之下的……疲惫。

是啊，他累了。

在魔界深处，与无数的恶魔进行着永无止境的厮杀，他累了。

被魔帝蒙德斯奴役，沦为没有自我意志的黑骑士，在那无尽的黑暗与屈辱中挣扎，他累了。

与但丁进行着一场又一场，不分胜负，也没有意义的宿命对决，他累了。

为了追求那虚无缥缈的、极致的力量，而不断地舍弃、不断地战斗、不断地……变得孤身一人。

他，真的，累了。

维吉尔那紧握着阎魔刀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刀身上那冰冷的触感，第一次，让他感到了一丝……厌倦。

他那挺拔如剑的脊梁，也仿佛在这一刻，微微地，弯曲了一些。

他那双总是充满了冰冷与傲慢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名为“疲惫”与“迷茫”的神情。

他想起了很多。

他想起了，在魔界深处，被魔帝奴役时，那无尽的黑暗与屈辱。在那段日子里，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活下去，然后，变得更强，去向那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魔帝，复仇。

他想起了，作为“V”时，那份对“生存”的渴望，以及，对“完整”的执念。他拖着那副随时都会崩溃的身体，一步步地谋划，一步步地挣扎，只是为了，能够再次，以“维吉尔”的身份，站在这里。

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但丁。那个从小就和他打架，总是和他唱反调，却又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面前的、唯一的“羁绊”。他憎恨但丁的“软弱”，嫉妒但丁能够轻易地拥抱人性，却又在内心深处，渴望着能够与他，进行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抛开一切的对决。

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尼禄。那个继承了自己的血脉，却又充满了不屈与反叛的、年轻的生命。在作为“V”的时候，他曾近距离地观察过那个孩子。他看到了他的愤怒，他的迷茫，以及，他为了守护自己所爱之人时，所爆发出的、那份连他都感到惊讶的强大力量。

最后，他想起了，眼前这个，同样是自己的儿子，却又散发着神明般气息的、无法看透的男人。

他想起了，在魔树的通道中，这个男人是如何用那股温暖的生命能量，暂时驱散了他灵魂上的寒冷。

他想起了，这个男人是如何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平静地，对自己说出那句——“我希望，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能够为自己行为负责的‘父亲’，而不是一个需要被‘终结’的……怪物。”

父亲……

多么沉重，又多么……讽刺的词语。

这些，难道，都不是他想要“守护”的东西吗？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只要拥有了力量，就能守护一切。

但现在，他才发现，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追求力量的初衷，是为了守护。

但最终，他却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迷失了自己，舍弃了所有值得守护的东西，变成了一个，只剩下“力量”的、空洞的躯壳。

“我……”

维吉尔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那颗冰封了数十年的、孤高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动了。

他那紧握着阎-魔刀的手，第一次，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凯因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他知道，有些东西，只能由维吉尔自己去想明白。

他所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他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战场的另一边。

在那里，另一场属于斯巴达家族的“对话”，也即将，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