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把日志文件夹夹在臂弯里,转身朝调度台走去。步伐不紧不慢,却一点都没停。身后的低功率照明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整备大厅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凯斯还站在原地,工具箱的盖子只合了一半,手搭在扣子上没动。他望着凌烨的背影穿过两台待检机甲之间的缝隙,那挺直的肩线绷得像根拉满的弦,冷峻又孤独。
其他人早就陆续离开B区,去C区换班了。维修组的对讲声也渐渐没了动静。空气里只剩冷却系统轻微的嗡鸣,和远处线路偶尔跳动的电流杂音。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脚步很稳,工具箱提在身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等凌烨在调度台前站定,指尖刚触到终端屏幕时,凯斯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斜后方半步的位置。
“队长。”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像是从寂静中凿出来的。
凌烨没回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下一阶段的检修排程表。“有事?”
“我刚才说的话,你别不当回事。”
凌烨的动作顿了一下,继续划动屏幕:“我没空听你唠叨。”
“我不是随便说说。”凯斯往前迈了半步,正好挡在他视线前方,“我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你是谁,藏了什么秘密,哪怕你现在连自己都不信了,我也不会走。”
凌烨终于抬眼,目光冷得像冰渣子刮过铁皮。
“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他说。
“我知道。”凯斯没退,“我知道你不是Beta。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我也知道……你不相信会有人真心站在你这边。”
凌烨冷笑一声,指尖点了点终端边缘:“那你倒是说说,我是什么?Omega?还是那种被人退婚都不敢吭声的废物Beta?”
凯斯心头一震。
他没想到这句话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凌烨会亲手把刀递过来。
可他知道,他是最不该躲的那个。
所以他只能接下。
“你是我的队长。”他说,“是我每天早上等接驳车时,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你在我搞砸校准报告的时候,一边骂我一边帮我改到凌晨两点的人。是你在我被虫族围攻迫降时,把我从燃烧的驾驶舱里拖出来,自己手臂烧伤也不喊疼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你是不是Omega,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跟你一起干活,一起修机甲,一起活着。如果你哪天不想再装了——我不在乎你是谁,你都是我的队长。”
整备大厅安静得能听见终端散热扇转动的声音。
凌烨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凯斯以为他会直接下令把自己踢出小队。
可他只是把终端推远一点,靠向椅背,语气懒懒的:“你这人毛病不少。走路总低着头,说话还爱绕圈子。要不是看你干活还算利索,早让你滚蛋了。”
凯斯没笑,也没动。
“那你现在可以让我滚吗?”他问。
凌烨没答。他拿起桌上的日志文件夹,翻了几页,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
“五号机的数据归档做完了吗?”他问。
“做完了。”凯斯说,“所有记录都同步进主系统,包括手动调频的操作流程。”
“行。”凌烨合上文件夹,随手放在一旁,“明天开始准备联合演习的预检,你负责三号和七号机的能源回路排查。”
“是。”凯斯应下,却没有立刻离开。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金属工作台,上面散落着几份未签批的维修单、一支掉漆的检测笔,还有一张被折过又展平的电路图。
“你还记得福利院的事?”凯斯忽然问。
凌烨眉头微皱。
“我说了,别翻旧账。”
“我不是翻旧账。”凯斯声音很轻,“我只是想知道,那时候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一句‘我陪你’?”
凌烨的手指在文件夹边缘轻轻敲了一下,节奏短促。
“有。你不是第一个。”
“真遗憾。”凯斯看着他,“可我现在还想说一遍——给我一个陪着你、保护你的机会,好吗?”
凌烨终于抬头,眼神锋利得像要把他钉在墙上。
“你凭什么?”他问,“就凭你现在站在这儿说几句好听的话?还是因为我觉得可怜,你就来当好人了?怎么,开始演深情了?”
“我没有。”凯斯摇头,“我只是……一开始确实是冲着报恩来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我离不开你,是因为我喜欢跟你一起修机甲,喜欢看你解决问题时那股狠劲,喜欢你骂人时不带脏字却能把人骂哭的样子。”
他说到这里,嘴角竟扬起一丝笑意:“你明明讨厌苦咖啡,却皱着眉头喝完;讨厌别人碰你的工具箱;每次生气都会先把笔帽拧下来再摔。这些小事,我都记得。是,我承认当初接近你有点私心,可现在,我只想待在你身边。”
凌烨沉默了很久。
大厅的灯忽明忽暗,像是供电系统出了点小问题。远处一台机甲的警报灯闪了两下,又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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