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灯一闪,红光扫过地面,凯斯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掐住。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手还僵在半空中,指尖微微发抖。那句“还有事?”后面本该接上的一句话,现在却像是掉进了无底洞,怎么也出不来。
凌烨已经走了。
没有停顿,没有回头,连脚步都没慢一下。他的背影笔直又冷淡,工装裤上还沾着没干的机油,在红光下看起来竟像染了血。他穿过通道,推开主控舱的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那一排闪个不停的指示灯后面。
凯斯的手慢慢垂下来,怀里抱着的文件一下子滑落,散了一地。纸页摊开,露出密密麻麻的数据和签名栏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凌烨。这是他熬到凌晨才整理完的三号机甲校准报告,本来想趁交接的时候偷偷递过去,哪怕只是短暂地见一面也好。
可现在,这些纸静静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堆没人要的废纸。
他低头看着那些散落的纸张,忽然心里一沉:昨晚他一个人蹲在走廊尽头,把凌烨漏检的线路接口重新固定了三遍,连螺丝都拧得比标准紧了半圈。他以为这样就能悄悄留下点痕迹,哪怕对方不说话,也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可现在看来,人家根本没注意,也不在乎。
广播突然响了起来:“B级警报启动,所有人员立即归位,准备应对动力系统异常。”
机械女声冷静地播报着指令,而凯斯却像被抽空了力气,站在原地动不了。他想迈步,腿却不听使唤。脑子里全是中午食堂门口那句轻飘飘的话:“没有‘我们’。”不是吵架,不是发火,也不是决裂的大喊,而是平静得让人心寒的陈述,好像他们的关系早就结束了,只有他还傻傻地坚持着。
他不怕吵不怕打,甚至不怕被人揍一顿。
但他怕这种彻底的“无视”。
就像他从来就没走进过那个人的世界,所有的交集,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他弯下腰,动作很慢地一张张捡起文件。手指碰到纸面时有点抖,但他还是努力把每一页抚平,对齐边角,重新抱回怀里。其实这根本没必要——系统早就有电子档,纸质版只是走流程。可他必须做点什么,证明自己还能动,还能思考,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完成任务。
抬头时,通道尽头早已空无一人。
灯光亮着,机器嗡嗡作响,可整个空间在他眼里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他站在这里,却感觉不到归属感。他是技术兵,是整备组的一员……可他是谁?
凌烨不需要他了。
那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逃吧。
这个念头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冒出来。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部队,去前线打仗,或者干脆申请退役。反正他已经不是非得守在凌烨身边的人了,他可以重新开始。
可脚底像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转身走开,就真的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不会再有清晨擦肩而过的沉默,不会有任务分配时那一眼掠过的确认,也不会再有机会,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对方忙碌的背影。
他像被钉在原地,进不得,退不能。
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
赵铁山拎着工具箱路过,眉头皱得紧紧的,显然是赶着去B区排查故障。他一眼就看见站在走廊中间失神的凯斯,还有地上那堆刚捡起来的文件。
老赵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多问,也没停下太久。只是走过来,伸手拍了拍凯斯的肩膀。那一掌不轻不重,带着常年干活磨出的老茧,力道沉稳得像块铁。
然后他就继续往前走了。
但在经过凯斯耳边时,他极轻地叹了口气。
那声气流很短,几乎被警报声盖过,可凯斯听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嘲笑,也不是可怜,而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像是惋惜,又像是无奈。仿佛在说:你们俩都这么倔,何必呢?
赵铁山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了一眼主控台的方向。凌烨正俯身在终端前快速输入指令,侧脸冷峻,眉头微皱,完全沉浸在工作中。可就在那一瞬,老赵的目光似乎多停留了半秒,像是在确认什么。
随即,他收回视线,快步离开了。
凯斯站在原地,肩膀还留着那一拍的触感。
他知道赵铁山不是专程来安慰他的。这位老兵向来务实,不会浪费时间管别人的感情事。可就是那一拍,那一叹,比任何话都更清楚地告诉他:你还在这儿,就得干活。情绪归情绪,活儿不能停。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终于有了焦点。
他紧紧抱住手中的文件,转身朝自己的工位走去。
每一步都很慢,但没有犹豫。路过主控舱玻璃窗时,他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凌烨正抬起手,指着屏幕某处,跟旁边的唐笑笑说着什么。神情专注,语气平稳,仿佛刚才走廊上的对峙从未发生。
一切照常运转。
可凯斯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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