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晴空启程 第11章 无声的烽火台

第一局比赛，最终以井闼山学院25：18的比分落下帷幕。

尽管乌野在局末阶段依靠月岛萤的几次有效拦网和东峰旭的顽强强攻追回了几分，但井闼山整体实力上的优势，以及开局建立的大比分领先，使得乌野终究未能实现逆转。

局点由佐久早圣臣一记毫不留情的直线重扣锁定，排球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沉闷而有力，如同给乌野众将士心头敲响的一记警钟。

裁判哨声响起，双方队员走向各自的休息区。乌野这边，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汗水顺着队员们的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偶尔响起的、拿起水瓶喝水的咕咚声。每个人都清楚，这一局，他们几乎是被对手用硬实力碾压了。那种无力和差距感，比比分本身更让人窒息。

日向翔阳低着头，用毛巾盖住脑袋，肩膀微微起伏，显然极为不甘。菅原孝支坐在长凳上，双手撑着膝盖，眉头紧锁，复盘着上一局的得失。

月岛萤面无表情地擦着汗，但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乌养系心教练正在快速地和助理教练交换着意见，语速很快，表情严肃。

晴站在记录台旁，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数据板上划动着，却写不下一个字。开局那个因为分神导致的失分，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虽然之后的比赛她全力投入，没有再出现明显失误，但那个失分就像是一个污点，让她无法释怀。她觉得自己本可以做得更好。

看台上，星野宗一郎已经收起了那条写着“数据分析师加油”的横幅。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目光关切地追随着女儿的身影，自然没有错过她脸上那抹难以化开的自责和凝重。

作为父亲，他心疼；作为曾经浸淫数据领域的人，他理解那种因细微失误而导致后果的挫败感。

中场休息的时间短暂而宝贵。乌养教练抓紧时间进行战术布置，强调下一局要加强一传稳定性，并试图寻找井闼山防守体系中可能存在的、尚未被充分利用的缝隙。

就在这时，星野宗一郎从看台上走了下来。他穿过稀疏的通道，走向乌野的休息区。他的出现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骚动，队员和工作人员都好奇地看着这个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

晴看到父亲走来，有些意外，连忙迎了上去：“爸爸？你怎么下来了？”

星野宗一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一个用略显陈旧的布套仔细包裹着的、约莫排球大小的东西，递到了晴的面前。布套是深蓝色的，洗得有些发白，边缘甚至有些细微的磨损。

“这个，给你。”星野宗一郎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晴疑惑地接过。入手的感觉告诉她，里面是一个排球。她解开布套的抽绳，一个略显老旧的mIKASA V200w型号排球露了出来。

排球的皮面已经有些失去光泽，上面布满了细微的划痕和磨损的痕迹，最显眼的是，球体上缠着几圈白色的医用胶带，胶带因为年深日久，已经有些发黄、边缘卷起，但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下的字迹，虽然斑驳，却依然可辨：

【晴的战场，在这里。——爸爸】

看到这行字和这个熟悉的排球，晴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瞬间停滞了一瞬。

这个排球，是她小学时，刚开始对数据分析产生兴趣时，父亲送给她的。那时，她因为身体条件无法上场打球，常常只能坐在场边，看着其他孩子奔跑跳跃，内心充满了羡慕和一丝失落。

是父亲看出了她的心思，将这个旧排球送给她，并告诉她：“晴，球场不只是用来奔跑扣杀的地方。用你的眼睛，用你的头脑，这里同样是你可以闪耀的战场。这个球，就是你的第一个‘数据’。”

从那以后，这个缠着胶带、写着寄语的旧排球，就一直放在她的书桌上，陪伴她度过了无数个分析比赛录像、绘制战术图的日夜。它是她梦想的起点，是她选择成为数据分析师的初心象征。

她没想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刻，将这个充满意义的排球带到全国大赛的现场，交到她的手上。

“爸爸……”晴的声音有些哽咽，抬起头，不解地看着父亲。

星野宗一郎看着女儿微红的眼眶，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扫过一旁同样好奇望过来的乌野队员们，最终定格在女儿脸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也通过晴身上携带的、依旧保持通话状态的设备，传到了遥远的东京病房：

“一时的失误不重要，重要的是别忘记你站在这里的理由。”

“你的战场，在这里，在这些数据里，在队友的信任里。”

“拿起你的‘武器’，做你该做的事。”

说完，星野宗一郎没有再停留，对乌养教练点头致意后，便转身走回了看台。他的背影沉稳而坚定，将一个父亲的期望和信任，无声地留给了女儿和这支正在苦战的队伍。

晴抱着那个旧排球，感受着皮面上熟悉的粗糙触感，看着胶带上那行已然斑驳却力量不减的文字，心中的波澜难以平复。自责、委屈、压力……种种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但旋即，又被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力量所取代。

是啊，她的战场在这里。她不是球员，无法上场扣杀救球，但她有自己的方式去战斗，去支持球队。数据分析是她的武器，冷静的头脑是她的铠甲。一次失误不足以定义她，重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做。

她深吸一口气，将旧排球小心翼翼地放在记录台旁一个显眼的位置，仿佛那是一个小小的烽火台，提醒着她勿忘初心。然后，她重新拿起数据板和笔，眼神已经变得无比清明和专注，迅速投入到对上一局数据的复盘和对下一局战术的思考中。

乌野的队员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虽然不清楚那排球的具体故事，但星野先生的话语和晴瞬间转变的精神状态，他们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激励在队伍中弥漫开来。

而东京的病房里。

影山飞雄全程沉默地看完了这一幕。他看着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出现，看着他将一个旧排球交给晴，看着晴因为那排球和父亲的话语而深受触动的样子。他也看到了晴将排球郑重放好后，眼神里重新燃起的斗志。

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视频画面中那个放在记录台旁的旧排球上。特别是那胶带上已经模糊的字迹——“战场”。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影山心中涌动。有对晴恢复状态的微微放松，有对她拥有如此支持她的父亲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触，但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源自自身处境的对“战场”的渴望。

他的战场，本该在球网的那一边，而不是在这张冰冷的病床上。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小林康复师走了进来：“影山君，下午的复健时间到了。今天我们要再次尝试突破60度的关节活动度，准备好了吗？”

影山猛地收回投向屏幕的目光，转而看向自己打着石膏和支具的左膝。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之前因为观看比赛而起伏的情绪被彻底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

他没有回答小林康复师的话，而是突然对视频通话另一端的晴，用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说道：

“球。”

晴正准备和队员们一起上场，闻声一愣，看向平板电脑屏幕里的影山：“什么？”

“那个排球。”影山的目光锐利地指向记录台，“拿过来。”

晴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将那个旧排球拿了过来，对着摄像头。

影山盯着屏幕上那个布满岁月痕迹的排球，沉默了几秒，然后，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等我回去。”

“在上面，签上名。”

“这是，”他顿了顿，仿佛在宣誓，“第一个战利品。”

不是请求，是宣告。是对晴的承诺，也是对他自己的鞭策。那个旧排球，象征的不仅是晴的战场，也成了他誓要重返的、必须夺取胜利的战场的一个象征物。他要亲手在那上面留下印记，作为他王者归来的第一个证明。

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酸涩而又滚烫。她用力点头：“好！”

视频通话被暂时切断，影山需要去进行复健了。

小林康复师帮助影山坐上轮椅，推着他前往复健室。一路上，影山异常沉默，他的右手紧紧攥着，仿佛在积蓄着某种力量。

当再次躺上复健床，面对那个折磨了他许久的60度屈膝关卡时，影山闭上了眼睛。他的脑海中，不再是单纯的疼痛和挫败，而是交替浮现出几个画面：井闼山强大的壁垒、晴父亲递来的旧排球、胶带上“战场”的字样、以及他自己那句“第一个战利品”的誓言。

当小林康复师开始辅助他进行屈膝，熟悉的剧痛再次袭来时，影山没有像之前那样死死抵抗或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涌出，但他却发出了一声从喉咙深处压抑出的、低沉的嘶吼，那声音里蕴含的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要将一切障碍碾碎的决心！

他想象着那个旧排球就在眼前，他必须触碰到它！

角度，在极其缓慢地、对抗着巨大的阻力，一点点增加……61度……62度……

复健室里，只剩下影山粗重的喘息和仪器轻微的声响。但一股无形的、更加炽热的力量，正在这具饱受伤痛折磨的身体里，疯狂地奔涌、积聚！

第二个战局即将开始，而另一个战场上的冲锋号角，也已经吹响。旧排球牵起的，是两段并行却又交汇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