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城的废墟在暖棕与赤金的光芒中渐渐褪去阴霾,湮灭黑气被烬世之火的柔和力量驱散,只留下断壁残垣间尚未冷却的焦土。苏远航跪在光芒中,眉心的血誓之契泛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疯癫的癫狂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带着痛悔的清明与一丝初生的坚定。他望着洛小鱼与萧烬,正要开口再道一声感谢,一道冷冽如冰刃的女声却骤然撕裂了这片刚恢复宁静的空气。
“呵,苏家少主,倒是好算计。”
声音从废墟边缘的残垣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轻蔑。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雪白长裙的女子缓步走出,裙摆扫过碎石,竟未沾染半分尘埃。她的容颜极美,却如同冰雕玉琢般冷硬,眉眼间凝着一层刺骨的寒霜,目光落在苏远航身上时,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近乎残忍的漠然——那是林清羽,栖云城邻近的“寒月宗”少主,十年前栖云城周边三个被屠戮小镇中,其中一个小镇的幸存者。
苏远航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坚定瞬间凝固。他认得林清羽——十年前,当苏家爪牙屠戮那三个小镇时,他虽被囚禁,却曾透过密室的缝隙,看到过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正死死护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孩童,那双眼睛里的恨意,与今日林清羽眼中的寒霜如出一辙。他曾试图挣扎着冲出去,却被守卫按回密室,只能听着外面的惨叫与哭嚎,绝望地闭上双眼。此刻,当那个承载着过往罪孽的“恨意”化身站在眼前,他竟连抬头直视的勇气都瞬间消散,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林清羽一步步走近,雪白的裙摆与废墟的焦黑形成鲜明对比,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苏远航的罪孽之上。她停在苏远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跪在地上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苏家助古神爪牙,残害生灵,屠戮我寒月宗庇护的小镇,血债累累。如今苏家覆灭,你疯癫求生,倒还有人给你‘重来的机会’?”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苏远航,你凭什么?凭你那句空洞的‘弥补’?凭你眉心那道可笑的血誓?”
苏远航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般发不出声音。他想解释,想说当年自己被囚禁的无奈,想说自己从未参与那些恶事,可那些话到了嘴边,却成了更沉重的负担——他是苏家少主,即便未直接动手,却也因家族的罪孽背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只能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疼痛。
“你以为,你还能站在他们身边,做那所谓的‘守护者’?”林清羽的目光扫过洛小鱼与萧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又转回苏远航身上,眼中的轻蔑愈发浓烈,“苏远航,你连当配角的资格都没了。”
“配角?”苏远航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不甘,疯癫褪去后的坚定在此刻被林清羽的轻蔑刺得生疼,“我不是要当配角,我是要弥补,是要守护栖云城,守护那些……”
“守护?”林清羽冷笑打断他,指尖凝聚起一道雪白的寒芒,直指苏远航的眉心,“十年前,你苏家屠戮小镇时,可想过‘守护’?可想过那些被你苏家爪牙撕碎的家庭,那些被你苏家‘收集’的生魂?如今苏家覆灭,你疯癫求饶,倒成了‘守护者’?苏远航,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寒芒在指尖跳动,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穿苏远航的眉心,将他那道血誓之契彻底摧毁。
洛小鱼见状,指尖的咸鱼之气轻轻涌出,化作一道温润的屏障,挡在苏远航身前,隔绝了寒芒的寒意。她望着林清羽,轻声道:“清羽,苏远航已立下血誓,他愿意承担过往的罪孽,弥补过错。过去的事,固然苏家有错,但如今他已决心改变,我们……”
“改变?”林清羽转头看向洛小鱼,眼中的寒霜未减分毫,反而多了几分倔强的痛楚,“小鱼,你可知那三个小镇,共有多少人惨死?我亲眼看着我的师父,为了护住镇上的百姓,被苏家爪牙用湮灭黑气腐蚀了神魂,临死前还在喊着‘守住’;我看着我的师妹,被活生生炼成了生魂祭品,连魂魄都没能留下!如今你告诉我,他‘决心改变’,就能抹去那些血债?就能让那些死去的人复活?”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那是压抑了十年的恨意与悲恸,如同寒冰下的暗流,汹涌而冰冷。她再次看向苏远航,目光如刀:“苏远航,你若真有‘弥补’之心,就该跪在那些小镇的废墟前,用你苏家的血脉,用你自己的性命,去祭奠那些冤魂!而不是站在这里,求别人给你‘重来的机会’,妄想成为‘守护者’!你配吗?你连站在他们面前忏悔的资格,都该是跪着的!”
苏远航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林清羽的话如同一柄柄利刃,刺穿了他刚建立的“坚定”。他想起密室中看到的血色,想起那些从未谋面却因苏家而惨死的百姓,想起妹妹苏清月最后的惨叫——疯癫褪去后的清明,让他更清晰地感知到过往的罪孽,也更清楚地明白,自己此刻的“重来”,对那些受害者而言,或许只是一种“亵渎”。他张了张嘴,想说“我会去祭奠,我会用性命弥补”,可话到嘴边,却成了更沉重的沉默——他能弥补什么?那些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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