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华纳的夜空,如同一块被城市的霓虹灯火灼烧出万千孔洞的黑色丝绒。海风从太平洋上吹来,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散了白日的喧嚣与燥热,也暂时吹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与硝烟味。“龙宫”的天台,经过陆少华的亲自设计和加固,已经变成了一个隐秘的观景台和露天议事厅。四周是加高的防弹玻璃围栏,既能保证安全,又不妨碍视野。今夜,星光黯淡,但脚下的城市却流光溢彩,仿佛一条匍匐在海岸线上的、散发着诱惑与危险的宝石河流。
陆少华和伊莎贝拉并肩站在天台边缘,沉默地俯瞰着这片他们正在努力掌控,同时也被其深深吞噬的土地。距离收到“山鹰”的回音已经过去几天,那种紧绷的、等待靴子落下的焦虑感逐渐被一种更具前瞻性的谋划所取代。陆少华知道,力量的砝码正在向他这边倾斜,是时候与身边这位最关键的合作伙伴,规划一下未来了。
共识的基石:生存与壮大
伊莎贝拉轻轻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龙舌兰酒,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清晰而冷静:“华,‘山鹰’的到来,会改变很多事情。我们的防御和情报能力将得到质的提升。但仅仅防守,永远无法真正安全。”
陆少华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凝视着远方海湾集团势力范围那片相对昏暗的区域:“你说得对。最好的防御永远是进攻。但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满足于街头火并和争夺几条走私路线。那太低级,代价也太大。”
他转过身,看向伊莎贝拉,眼神在夜色中锐利如鹰:“我们需要建立真正的‘帝国’,而不是一个强大的‘帮派’。一个即使我们某天不在了,也能依靠其自身结构和规则持续运转的体系。”
这是他们首次如此明确地提出“帝国”的概念,超越了赫克托时代那种依赖于个人威望和暴力威慑的松散联盟。伊莎贝拉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与她一直以来的构想不谋而合。她接口道:“这意味着我们需要两条腿走路,而且每条腿都必须足够强壮。一条是看不见的,‘山鹰’和卡洛斯负责的武力,确保没人能轻易摧毁我们。另一条,则是看得见的,合法,甚至光鲜的,能够为我们源源不断输送血液,并且……洗清我们身上的污垢。”
“洗白。”陆少华缓缓吐出这两个字,这是无数像他们这样的人梦寐以求却又难以企及的目标。“但这需要巨大的资本和……政治庇护。”
“资本我们可以积累,虽然过程充满风险。”伊莎贝拉抿了一口酒,“至于政治庇护,这需要更精巧的操作,不仅仅是贿赂几个警察或官员那么简单。我们需要在更高层面,找到‘朋友’,或者……创造让某些大人物不得不成为我们‘朋友’的局面。”
分歧的焦点:路径与代价
然而,共识之下,潜藏着因性格和职责不同而产生的天然分歧。
陆少华的思路更倾向于直接和高效,带着浓厚的军事风格:“我们可以加速‘金雀赌场’的计划。坎昆的项目必须尽快启动。那不仅是摇钱树,更是我们接触国内外权贵的最佳平台。同时,我们可以利用‘山鹰’带来的威慑力,对海湾集团的核心产业进行精准打击,夺取他们的现金流,削弱其实力,以战养战。”
他描绘的是一幅铁血扩张的蓝图,充满了进攻性和风险。伊莎贝拉微微蹙眉,她更倾向于金融和策略上的博弈:“华,我理解你的想法。赌场计划我完全赞同,它会是我们最重要的白手套。但针对海湾集团的直接军事行动,必须非常谨慎。每一次大规模冲突,都会引来警方和DEA更严厉的打击,也会让我们好不容易积累的合法产业暴露在风险之下。我们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
她向前一步,手指轻轻点在防弹玻璃上,仿佛在勾勒无形的棋盘:“比如,我们可以利用金融手段。海湾集团洗钱的渠道并非铁板一块。我可以设法找到他们的漏洞,通过做空他们控制的某些合法企业,或者制造几次‘意外’的金融风波,让他们的资金链出现问题。这样造成的伤害可能比炸掉他们一个仓库更致命,而且更隐蔽,更难以追查。杀人,不一定非要见血。”
陆少华沉默了片刻。他承认伊莎贝拉的方法更“高级”,也更安全,但过程可能更漫长,且充满了不确定性。“金融战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而子弹,”他指了指远方,“更快,更直接。海湾集团现在被我们之前的反击打疼了,正在舔舐伤口,这是最好的时机。等他们缓过气来,或者和锡那罗亚那帮人达成更紧密的联盟,我们会更被动。”
这是典型的“鹰派”与“鸽派”之争,一个崇尚外科手术式的精准打击,一个偏好于经济绞杀和内部瓦解。两人都明白,对方的策略各有优劣,未来的道路注定是两种手段的结合,但具体何时、何地、以何种比例运用,将是他们之间需要不断磨合和博弈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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