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一个不吱声，因为我懂法啊 第317章 帝王心术

慧明和尚低眉垂目，面容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永恒的禅定。

闻讯赶来的歇马镇全体百姓，密密麻麻地跪倒在他遗体的前方，黑压压的一片。

人群中再也抑制不住压抑了数年的悲痛、悔恨与感激之情，恸哭之声震天动地。

老人们以头抢地，妇人们掩面哭泣，就连那些硬邦邦的汉子们也红了眼眶，重重地磕下头去。

“大师！是我们糊涂啊！对不起您啊！”

“谢谢大师…谢谢您护了我们这么多年…”

“若不是您…我们早就…早就…”

哭喊声、忏悔声、感激声交织在一起，在这荒凉的镇口回荡，充满了令人心碎的悲怆。

在镇长的带领下，为慧明和尚举行了火化仪式。

五皇子常珂目睹这一切，冷峻的面容上也显露出一丝动容。

他沉声下令：“在此处，为慧明法师建造一座庙宇，塑金身，敕封‘护国镇邪禅师’，永享香火，受万民敬仰！”

仪式完毕，人群渐渐散去。

周平却没有离开。

他独自一人，目光越过哭泣的人群，越过新立的简易祭坛，遥遥望向那远处裂成两半、如同狰狞伤口的山峰。

他走到五皇子身边，声音低沉而坚定：“殿下，狗娃虽除，但其临死所言并非虚张声势。

慧明大师以命相护，也仅是延缓了灾祸。邪祟根源未断，其主未出。”

他抬手指向那裂开的山峦：“想要彻底解决歇马镇之事，永绝后患，看来…有必要亲自去那山裂之处走一遭了。答案，恐怕就在那里面。”

夜晚，悦来客栈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昨夜更加凝重。

五皇子常珂面沉如水，指尖敲击着桌面，很快下达了两道命令。

“第一，”他声音冷冽，不容置疑。

“立刻派人快马返回驿站，通知大部队原地多待些时日。

同时，传我军令，调派五百精锐，三日之内必须赶到歇马镇，负责安置幸存百姓，维持秩序。

令随军太医即刻着手，为所有百姓诊治调养，不得有误！”

“第二，”他目光扫过麾下将领。

“明日一早，所有人马，随本王进山，直捣那邪祟巢穴，彻底铲除祸根！”

“是！殿下！”麾下士兵抱拳领命，转身便要出去安排。

“殿下，且慢！”周平一步踏出，拦在了那名士兵身前，对着五皇子拱手，神色严肃。

“殿下，进山之事，恐还需从长计议。我认为，此时进山，颇为不妥。”

五皇子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哦？有何不妥？”

周平深吸一口气，条理清晰地陈述理由：“其一，时间过于仓促，敌情不明。

那山裂之处诡异非常，昨夜狗娃临死前所言‘主人’，其实力深浅、有何手段，我们一无所知。

仅凭我们眼下这十几人贸然深入，一旦遭遇不测，恐难首尾照应。

是否可先行飞鸽传书回京城，奏明此地情况，请陛下派遣白象寺的高僧或回龙观的道长前来处置？

他们对付此类邪祟，或许比我们更有办法。”

他稍顿一下，观察了一下五皇子的神色，继续说出第二个，也是更重要的理由。

“其二，殿下，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护送昭华公主殿下前往火罗国和亲的队伍，并非专门的除妖军。

如今在此地已耽搁了两日行程。若再贸然进山剿邪，胜负难料，耗时未知。

万一因此延误了行程，无法在约定之期内抵达火罗国的迎亲之地——黑石城。

届时火罗国以此为由发难，质疑我大齐诚意，恐引发边衅，于国不利啊！还请殿下以国事为重，三思而后行！”

周平的话音落下，客栈内一片寂静。

他的担忧合情合理，既考虑了军事风险，也顾及了政治后果，直接将眼前的除妖行动与更大的国家利益放在了天平之上。

可周平却不知五皇子内心的真实想法。

五皇子常珂目光如冰刃般射向周平，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压迫感：“周大人，你如此推三阻四，百般阻挠…你这是，怕了？”

周平被这直白的质问弄得微微一愣。

他原本就对这次硬被塞进和亲队伍心存疑虑，一直想不通为何非要他这个“惹祸”的捕快跟着。

难不成真如七公主所言，是因为火罗世子的死与自己有那么点牵扯，所以特意让他出来吃点苦头，受点折腾？

若真是如此，周平觉得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

陪公主逛街当苦力、抓野兔、夜里站岗挨冻，甚至刚才还单枪匹马除了那邪祟狗娃。

这苦头吃得够足了。

但他实在想不通，这位位高权重、军功赫赫的五皇子，为何似乎也对自己隐隐抱有敌意？

自己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甚至鲜有交集。

突然，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划过周平的脑海！

他猛地想起了石国公曾意味深长地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虚名在身，背后却无实权支撑。”

是了！如今东宫太子因炼丹一案声望大跌，在这场储位角逐中算是暂时败下阵来，想要东山再起难如登天。

如今朝野上下，风头最盛、手握重兵、且最得民心的，便是眼前这位五皇子了！

坊间早已传闻，五皇子入主东宫是迟早的事。

而五皇子的首席智囊、铁杆支持者是谁？正是那位老谋深算的内阁首辅——严济！

严济…那可是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物！

难不成…五皇子是想借此和亲之机，顺手将自己这个“虚名”在身却无根基的小人物除掉？

而最好的借口，不就是“延误和亲行程”吗？

若是进山除邪顺利，自然无事。

可若是…除邪不利，甚至故意拖延，导致未能如期抵达火罗国黑石城…

届时火罗国以此为由发难，五皇子便可顺理成章地将所有罪责推到自己这个“屡次提议拖延”、“贻误军机”的“亲善大使”头上！

一刀斩了，既能向火罗交代，平息事端，又能拔掉自己这根刺！

甚至…操作得当的话，公主可能都不用嫁了！

毕竟和亲队伍因“意外”受阻，并非大齐本意…耽误了时辰可是大凶啊！

这简直是一石二鸟…不，是一石三鸟的绝妙计算！

想到这一层，周平只觉得一股寒气猛地从脊椎骨窜起，瞬间遍布四肢百骸！

他再看向五皇子那张冷峻威严、却看不出丝毫真实情绪的脸。

只觉得那面容背后隐藏着深不见底的帝王心术与冰冷杀机，再无半分之前的“和蔼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