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一个不吱声，因为我懂法啊 第309章 挖出来的老僧

第二日清晨。

天色湛蓝，阳光刺目，确是个难得的晴好天气。

周平、五皇子常珂，以及十名精心挑选出的北境精锐骑兵，一路策马，来到了传闻中诡异的歇马镇外围。

然而，就在马蹄踏入镇子周边地界的一刹那，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死寂压了下来。

仿佛连风声和马匹的响鼻声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了。

明明沐浴在阳光下，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有一股阴冷的、源自骨髓的寒意悄然蔓延。

一种对危险近乎本能的敏锐直觉，让周平和五皇子几乎在同一时间猛地勒紧了缰绳！

“吁——！”

训练有素的战马也似乎感受到了不安，焦躁地踏着步子，喷着粗重的白气，不肯再轻易前行。

周平与常珂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与警惕。

眼前那座在阳光下静卧的歇马镇，却仿佛一张巨兽的口，散发着不祥而压抑的气息。

五皇子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死寂的镇子，语气听不出喜怒：

“周大人，听闻你是京城知名的破案高手，洞察秋毫。眼下这情形，不如就由你先上前探上一探，如何？”

周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并非因为五皇子的命令，而是自从踏入这片地界开始，他便清晰地感知到——一直沉睡于他体内的“二狗”。

似乎对这弥漫的阴邪之气产生了某种反应，一种细微却不容忽视的躁动在他意识深处泛起。

即便常珂不说，他也势必会进去看个究竟。

周平一言不发，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一旁的兵士，独自一人朝着镇口那半掩在荒草中的斑驳镇碑走去。

他的脚步踩在过于安静的土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被放大得格外清晰。

就在他即将走到那镇碑前，俯身欲仔细辨认其上模糊字迹时——

一个极其沙哑、干涩，像是从一口深井里艰难透出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你们总算来了。”

声音突兀至极，仿佛直接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为之一愣，周平也猛地停下动作，豁然抬头，警惕地四下扫视。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那块几乎被苔藓和藤蔓完全吞噬、只能勉强看出点石料形状和模糊刻痕的古老镇碑。

四周唯有疯长的荒草和扭曲虬结的枯木，在惨白的阳光下投下片片诡异的阴影，根本不见半个人影。

那声音，仿佛是从这片土地本身生长出来的一般。

周平警惕地环顾四周，荒草萋萋，枯枝盘错，依旧不见人影。

正当他疑窦丛生时，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清晰了些，却依旧带着一种仿佛与泥土融为一体的沉闷：

“贫僧…在这呢…”

周平循声仔细望去，这才发现镇碑旁那一堆格外茂密、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墨绿色藤蔓和苔藓之下，似乎隐约透出一点不同寻常的轮廓。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了一下——是软的！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温度。

“快过来帮忙！”周平立刻回头喊道。

五皇子常珂眼神一凝，微一颔首，两名精锐士兵立刻下马，快步上前。

“慢些…慢些扯…疼…”那声音又从植物丛中渗出，带着痛苦的吸气声。

三人闻言，动作立刻变得更加轻柔。

他们小心翼翼地拨开层层叠叠的藤蔓，拂去厚厚的积尘与苔藓。

渐渐地，一张人脸从这诡异的“植物茧”中显露出来——

那是一位极老极瘦的和尚。

他的面容干枯得如同千年古树的树皮，布满了深深的褶皱，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肤色。

眉毛和胡须皆如雪般苍白，又长又乱，与纠缠的藤须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他的双眼紧闭着，眼窝深陷，仿佛已与这片土地一同沉睡了很久很久。

众人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将覆盖在他身上的所有植物清理开来，最终露出了他的全貌。

这位老僧保持着标准的跏趺坐姿，双手结着一个古老的禅定印，安稳地置于腹前。

他身着一件早已破烂不堪、颜色尽褪、几乎与苔藓同化的僧袍。

枯瘦的身体如同嵌入大地的一座磐石雕像，仿佛已在此处打坐入定了无数岁月，与整个歇马镇的荒芜与死寂彻底融为了一体。

众人看着这从植物堆里“挖”出来的老僧，无不惊愕万分。

实在想不通在这等诡异荒凉之地，为何会有一个以如此奇特方式存在的和尚。

还没等周平或五皇子开口询问，那老和尚干裂的嘴唇再次翕动，吐出那句让人愈发困惑的话：

“你们……你们可算是来了……”

方才情况混乱未曾细想，此刻再听，这话分明意有所指。

周平蹲下身，尽量平视对方，试探着问道：“大师，您…莫非是在等我们？”

老和尚的脑袋如同石雕般纹丝不动，只有那两片干枯的嘴唇在一开一合：

“可不就是等你们…起初眼睛还没被这些叶子彻底遮死的时候，贫僧还能算得清日出日落，记得清时辰岁月……

可自打这些玩意儿蒙了上来，就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周平心中一震，答道：“如今是元康二十二年，秋。”

老和尚那深陷的眼窝似乎波动了一下，仿佛望穿了千载时光，喃喃道：“三年啦…你们终于来了…”

周平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搞得心急，追问道：

“大师，您别总说这一句啊。这歇马镇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老和尚闻言，似乎愣了一下，极其艰难地、微微斜过一点眼珠子，瞅向周平：

“你们…难道不是朝廷派来，处理这镇子祸事的人？”

周平一时语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们…只是路过此地。”

老和尚眼中那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弱希望之火，瞬间熄灭了，重新变得一片枯寂。

他颓然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快走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然后，记得将这里的事，报与官府知晓…”

周平一听，反而乐了，指了指自己，又指向身后端坐马上面容冷峻的五皇子：

“巧了！大师，我们就是官府的。在下周平，乃京城捕快。

那位，是当今北境统帅，抚远大将军，五皇子李承戬殿下。

您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

老和尚那原本枯寂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

他长叹一声，那叹息中饱含着无尽的沧桑与终于得见的欣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歇马镇的百姓们…终于有救了！慧明于此苦守这么多年，终究是…没有白等啊！”

周平看着这老和尚情绪激动却半天不入正题，急得真想一拳给他搂倒算了。

他强压下心头火气，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慧明大师，情况紧急，您倒是快说说，这歇马镇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和尚慧明这才恍然，连忙点头：“哦哦，对对对！你看我这…唉，大概是太久太久没与人说话了，这满肚子的话，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周平看着他这副絮絮叨叨、抓不住重点的样子，气得眼角直抽，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噌噌往上冒。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提示：“大师！就从您为什么会来到这歇马镇开始说起！简明扼要！”

慧明和尚被周平这带着火气的语气一激，似乎清醒了些，连忙应道：“哦哦，好，好！那就从我…嗯…从我十八岁那年下山，云游途经此地开始说起吧……”

周平：“……” (他感觉一口老血堵在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