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一个不吱声，因为我懂法啊 第23章 危在旦夕

京城内城，吏部侍郎秦孝成的宅邸。

秦孝成伏在一张巨大的红木案几前写着毛笔字。

案几的另一边，秦水寿失去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脑袋，双手叠放在腹前，脚下只有一块砖的地方，微微颤抖着，却不敢挪动半寸。

秦孝成做了收笔，拿起印章，规规整整地在宣纸的右下方盖上红印，吹了吹，好像对着空气说话似的。

“回头拿到宝誉轩裱起来。”

“是，爹。”

秦孝成将写完的一张挪到了旁边，露出下面空白的纸，以笔蘸墨，捻在手里，略微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应该写些什么，这才开始下笔。

“听说你今天抓了个人？”秦孝成语气沉稳，气息均匀，好像一叶小舟在平静的湖面上留下的涟漪，很快就消失了。

“是的，爹，是县衙的一个捕快。”

“捕快？”秦孝成停下了笔，抬起头，双眼微微眯了一下，像钩子似的瞧着，问道，“人送到了刑部衙门？”

“是的，爹。”

秦孝成低下头，继续开始写字。

“前些日子，太子派公西子去了东南督办盐税，东南是我西山的根基，若是查出了什么，拔出萝卜带着泥，咱们这些在京当官的也不好过。最近在外面少给我惹事，那捕快打几十板子就放了吧。”

“不是，爹，那捕快的妹妹先是伤了小弟，然后又当街行凶，打伤了我，金吾卫的程云秋能作证。”

“程云秋为人耿直，最看重的就是规矩二字，他若是在场怎可能让那捕快伤你，怕不是程云秋后来赶到才救下的你吧。”

秦水寿没想到只提了一个名字，大致情形就被秦孝成推测出来，一时心惊，不敢再多言。

“刑部衙门上，程云秋最多只会说捉了那捕快，多余的话他绝对不会提及半个字，你指望他给你作假证下重刑，我看还是算了吧。”

秦水寿越想越气，自己买残诗讨好香凝被周平截胡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今天当街又被周平痛打。

这要是再传出去，在京城公子这个圈里可就彻底没法混了。

秦水寿想到这，突然说道：“爹，你可知那捕快是谁？”

“是谁？”秦孝成语气依然平淡，只是随口一问，对于一个捕快他不感兴趣，能说两个字，只因为这话是他儿子说的。

“周平。”

“不认识。”秦孝成继续写着字。

“就是火罗世子暴毙案的嫌疑犯，后来三司会审又自己亲手翻案的那个周平。”

秦孝成停下了笔，手悬在半空略微一顿，这才抬起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秦水寿，似乎要在他脸上挖出点什么。

“是那个周平，周子均？”

“就是他，爹！”

火罗世子暴毙案兹事体大，牵连甚广，案发之后便直达天听，交由三司，当天便结案。

吏部侍郎虽然位高权重，可依然没达到那个层次，案件的经过后来也只是听闻，所以一时没有将周平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与案子联系到一起。

秦孝成微微眯着眼，略微思考了一下，语速突然加快，说道：“我即刻修书一封，你送往刑部，将周平押往县衙，让朱守纯自己去审。记住了，过堂的时候你要一口咬死此子要杀你，是程云秋及时赶到，他才收手，明白了吗？”

秦水寿顿时笑了。

“好的，爹，我保证把周平弄死！”

教坊司，霓裳院，香凝正在练琴，春泥突然慌慌张张地撞门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周公子被抓了！”

香凝扔下琴，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于是，春泥便将今天发生在书院门口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香凝听完，面色凝重，说道：“春泥，备轿，秦水寿斗筲之辈，必会落井下石，此事只能求干爹出面了。”

“是，小姐。”

与此同时，在钦天监，有个人还茫然不知，自己也马上要被这场风波卷入到旋涡之中。

“师妹今天的棋风怎么变了？横冲直撞的，一点章法都没有。”苏宁方闭着眼，侧着头，听着棋盘上落子的声音。

沐阳公主抬起一只眼珠子狠狠地剐了一下这个睁眼瞎，愤愤地问道：“你能分清落子的声音，为何却分不清别的声音？”

“因为比较近。”

五个字，噎得沐阳公主直接下了一手妙棋以示回击。

“唉唉唉，我就是看不见你也不能偷拿我的棋子啊。”

沐阳公主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把偷拿下来的几粒白子换成自己的黑子，又放回到棋盘上了。

这次，苏宁方听不出来了，还满意地点了点头。

“师妹啊，到底是谁惹你了？今天一来就气鼓鼓的，师兄帮你报仇！”

“就是你！”

苏宁方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像能够看清这个花花世界似的。

“我？我都三年没出钦天监了，怎么会惹到你？”

沐阳公主的小鼻子犟了犟，问道：“你前几天是不是给了周平一块雷击木？”

“啊，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雷击木这种灵物，他一个臭捕快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得到，整个京城，除了我爹……

“父皇——”

“除了父皇和你，谁还会随便送人？”

苏宁方托着下巴，仿佛陷入了沉思，光滑的额头上，硬是跟车轱辘压过似的，挤出来几道褶子。

“额——可是我给周平雷击木，跟你有什么关系？”苏宁方问道。

“因为他用你给的雷击木打我了，把我脚脖子打肿了，还从房檐上滚下来了！”

苏宁方微微一愣，紧接着大笑：“不可能，我给他的是块原木，难不成周平举着木头打你的？”

“他做了个奇怪的武器，扔出去还能自己飞回来，好像叫什么回力标。”

苏宁方的脸上突然没有了表情，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过了好一会儿，脸上才稍稍有了点反应，缓缓地说着。

“有件事我想先澄清一下，”苏宁方一脸严肃，“雷击木虽然是从我这里拿走的，但可不是我送的，是他自己挑的。普天之下，能够雕琢灵物的只有灵王宫的灵修，即便是钦天监也没这个本事，可他周平是如何认识灵修的？”

“不是你介绍的？”沐阳公主一脸惊讶。

苏宁方摇了摇头，眉头皱得紧紧的。

“不是你介绍的，他一个捕快怎么可能认识灵王宫的人？”

“他……是个捕快？”苏宁方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是。”沐阳公主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可能，绝无可能！”苏宁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个捕快怎么可能有如此高深的见解，难不成真有什么无字天书？”

沐阳公主从未见过苏宁方如此失态，忙问道：“五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苏宁方便将周平来钦天监砸场子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开始我只以为周平应该是哪位隐于世内的高人子弟，无字天书不过是杜撰出来掩人耳目的，可谁能想到他只是一个捕快。佩服，佩服啊，我苏宁方一生自视甚高，从未佩服过什么人，周平算是第一个！”苏宁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啧啧赞叹。

沐阳公主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她轻启朱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苏宁方眼睛一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妙极！妙极啊！师妹，你这两句诗当真是惊为天人，真没想到，短短几日不见，你竟有如此才情，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这不是我写的。”沐阳公主却只是微微一笑。

“是谁？”苏宁方放低了声音。

“周平。”沐阳公主回答道。

苏宁方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脸上满是惊讶，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愣了半晌后，苏宁方突然大叫起来：“奇才，奇才！”苏宁方轰地一下站起，同洞房外的新郎，兴奋地来回踱着步子，“周平绝对是当世奇才，他不仅对人体了如指掌，对宇宙的认识也是叹为观止，他跟我说太阳实际是一颗气体组成的火球，同样的恒星在宇宙中还有数以亿颗。可没曾想周兄在诗词上的造诣也是旷古烁今，可惜师父不在，不然我一定要求师父收周平为徒！”

“对了，师兄，好些日子没见到师父了，他老人家去哪了？”沐阳公主问道。

苏宁方还处在亢奋中，随口答道：“不知道，等他玩够了，自己就回来了。”

沐阳无奈地笑了笑，对于有这么一个师父的徒弟来说，是挺头疼的。

就在这时，一只木制飞鸟从窗口飞了进来，缓缓地落在了沐阳面前的棋盘上，用尖尖的嘴巴梳理了一下羽毛之后，又重新变回了一块木雕，不再动了。

沐阳公主抓起飞鸟，扣开位于腹部的暗格，取出一张小纸条。

“发生了什么事？”苏宁方问道。

沐阳脸色十分难看，说道：“周平遇到麻烦了。”

苏宁方五指相对，捏了几个诀，顿时眉头一紧，说道：“原来如此。师妹速去，周平遭此劫难只有你能救他。”

沐阳点点头，起身就走，刚出房门便迎面撞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小师妹，慌慌张张地这是要去哪？”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白衣，语气温和，声音适中，十分悦耳；无论何时，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微笑，若不是那片像枯树枝般的疤痕，单凭这微笑就能迷倒万千少女。

沐阳公主显得有些拘谨，搓了搓手，后退两步，保持了一段相对舒服的距离，这才说道：“大师兄，有点急事要回宫了。”

“哦，那快去吧，路上慢点。”

沐阳点了点头，与大师兄擦肩而过，离开了钦天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