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仙途：青石谣 第48章 戮魔舟，暗金骸骨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裹挟着肉身几乎被碾碎的剧痛，将林晚从昏迷中强行拉扯出来。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了数次才勉强稳定。他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预想中的深海幽暗或风暴肆虐，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灰蒙。

“呃……”

他试图动弹，一股钻心刺骨的痛楚立刻从四肢百骸传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每一寸肌肉都像是被撕裂过，每一段经脉都传来干涸灼烧般的刺痛。他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平面上，触感是金属特有的凉意，正透过单薄的衣衫，贪婪地汲取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

艰难地转动脖颈，环顾四周。他正身处一个极其广阔的破损平台，脚下是暗沉无光的金属甲板，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爪痕和深坑，边缘处还有被可怕力量撕裂的扭曲断口，露出下方如同巨兽内脏般复杂幽深的船体结构。浓郁得化不开的灰色雾气在周围缓缓流动，隔绝了视线，只能隐约听到远方传来沉闷如雷的风暴咆哮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内视己身，心沉了下去。丹田内的真元湖泊几乎见底，只剩下几缕细流在宽阔却布满裂痕的经脉中艰涩流淌，运转速度不足平日三成。脏腑也受了不轻的震荡，传来隐隐钝痛。正如他昏迷前最坏的预估，此刻的实力，十不存三四。

“林大哥！你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却又充满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林晚侧头，看到赵苓正跪坐在身旁。她原本清丽的容颜此刻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身上的衣裙多处破损，沾满了暗红的海兽血迹和灰扑扑的尘埃。她手中紧握着一柄灵光黯淡的短刃，显然在林晚昏迷期间，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我们……这是在哪里？”林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破旧风箱。

赵苓连忙俯身，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靠坐在一段断裂的金属骨架旁，低声道：“我们被传送出来后，就坠落在了这里。外面风暴可怕得紧，还有无数恐怖的海妖气息盘旋，但这残骸……似乎有某种力量，形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她指了指周围的灰雾，“它们挡住了外面的风暴，也隔绝了大部分气息。”

林晚微微颔首，识海中，长生鉴正散发着微弱的温凉波动，传递出模糊的信息流。结合南宫啸残魂最后的提示，他已然确定：“此地，当是上古‘巡天戮魔舟’的残骸无疑。想不到，我们竟坠入了这等上古遗迹之中。”

他强忍着周身不适，勉力盘膝坐起，尝试运转《星穹道典》。功法一经催动，丝丝缕缕极为稀薄的星辰之力，竟艰难地穿透了灰雾和残骸的壁垒，渗透进来。虽然远不及外界天地灵气的量，但其精纯与温和，却更适合他此刻重伤的身体吸收。同时，体内那缕初步融合的木系先天灵源开始散发出生机勃勃的清凉气息，如同涓涓细流，缓慢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脏腑，恢复速度比单纯依靠真元调息要快上一丝。

“你的伤势如何？”林晚看向赵苓，目光关切。

“我还好，多是皮肉伤和真元消耗过度，调息一阵便无大碍。”赵苓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清香的丹药递过来，“林大哥，你先服下这颗‘润脉丹’，稳住伤势要紧。”

林晚没有推辞，接过丹药服下。一股温和的药力化开，缓缓抚慰着灼痛的经脉。当下，恢复一丝自保之力是首要任务。他一边引导药力，一边将神念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探查这艘巨大的戮魔舟残骸。

神念所及，尽是一片破败与死寂的景象。巨大的舱室坍塌成废墟，扭曲的通道断裂处如同狰狞的伤口，随处可见散落的、早已灵光尽失的法器碎片，以及一些保持着战斗或挣扎姿态的枯骨。这些骨骸历经万载岁月，大多已脆弱不堪，一触即碎，无声地诉说着当年那场大战的惨烈与绝望。整艘战舰死气沉沉，唯有某种微弱的、近乎消散的阵法波动，如同残烛最后的微光，依旧维系着这片残骸的基本形态，并抵挡着外界的毁灭性能量。

约莫一炷香后，林晚勉强将伤势压下，恢复了约莫四成左右的真元，行动已无大碍。他站起身，对赵苓道：“此地虽暂可栖身，但绝非久留之地。幽冥殿之人手段诡异，未必不能追踪而至。我们需尽快探查一番，寻找出路或可资利用之物。”

赵苓点头应下，握紧短刃，紧随林晚身后。两人小心翼翼地在这片巨大的金属坟墓中探索。脚下是积攒了万载的厚厚尘埃，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古老尘埃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令人心悸。

他们沿着一条相对完整的倾斜走廊缓慢前行，两侧的舱门大多扭曲变形或彻底损坏。途中经过几处疑似船员休息室或武器库的地方，但内部早已空无一物，即便偶有残留，也已在漫长岁月中化为了毫无价值的碎屑。林晚目光锐利，还是从一堆废墟中捡起了几块颜色特异、入手沉甸甸的金属碎片，感应到其中蕴含的微弱灵性，小心收了起来。“这些材质特殊，或许日后重炼金虹剑时能用上。”

突然，识海中的长生鉴传来一阵较为清晰的波动，指向走廊深处的一个方向。

“这边有异常。”林晚低声道，神情凝重了几分。他循着长生鉴的指引，带着赵苓穿过几条岔路，最终来到一扇巨大的金属大门前。

这扇门远比之前见过的都要宏伟，材质非金非铁，布满了玄奥复杂的纹路，虽然大部分已经黯淡无光，但依旧能感受到一股庄严厚重的气息。大门中央，有一个明显的凹槽，其形状……与林晚手中的巡天使令牌极为相似！

“这纹路……和令牌上的很像！”赵苓也发现了端倪。

林晚心中一动，取出了那枚得自南宫啸的令牌。令牌刚一出现，表面便自动流转起微弱的清光，与大门凹槽产生了清晰的共鸣，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有反应！”赵苓低呼，眼中闪过希望。

林晚深吸一口气，将令牌小心翼翼地按入凹槽之中。

“铿——”

一声轻响，仿佛沉睡了万年的机关被重新激活。门上那些黯淡的纹路，如同干涸的河床被注入了一丝细流，亮起了几道断断续续的光丝，明灭不定。沉重的金属大门内部传来“嘎吱嘎吱”的艰涩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沉寂的气息从门后弥漫而出。

门后是一个相对完好的球形舱室，规模宏大。舱室中央，是一个半环形的控制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晶刻度盘、拉杆和按钮，但绝大多数已经碎裂或彻底黯淡。控制台前方，是一面巨大的、布满蛛网般裂纹的琉璃壁，可以想象，当年透过它看到的，将是何等璀璨无垠的星海。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控制台前，端坐着一具身披残破暗金甲胄的骸骨。骸骨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头颅微昂，仿佛仍在凝视着前方的琉璃壁，指挥着战舰迎战强敌。其骨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泽，即便历经万载时光侵蚀，依旧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悸的威压。骸骨的一只手掌，骨骼手指正好按在控制台中心一个凹陷下去的透明水晶球上。

林晚和赵苓屏住呼吸，缓缓靠近。神念仔细扫过，骸骨上并无任何残魂印记波动，似乎这位强者最后的意念也早已随着岁月彻底消散，只留下这具不灭的骸骨，见证着曾经的辉煌与悲壮。

“这位前辈，想必是此舟的掌舵者或核心人物，战至最后一刻，肉身不朽。”林晚肃然起敬，对着骸骨躬身行了一礼。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枚水晶球上，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了解真相的关键。

他调整呼吸，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念，缓缓探向那枚黯淡的水晶球。

就在神念与之接触的刹那——

“轰！”

一段残缺混乱、却蕴含着极度强烈情绪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了林晚的识海！

碎片化的画面疯狂闪烁：无垠的黑暗星空中，庞大如山脉的舰队与遮天蔽日的恐怖魔影惨烈交战，灵光与魔火交织，将星辰都打得崩灭……一个充满绝望与愤怒的咆哮声震彻灵魂：“叛徒！玄冥！为何背叛人族？！为何——！”……紧接着是急促而混乱的指令片段：“……核心动力受损……无法维系……坠向……坐标……封存……”……最后，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凝聚成一股无比强烈的、近乎执念的意念波动：“……镇魔碑……碎片……绝不能……落入……之手……”

信息流戛然而止！

“噗！”林晚身形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喉头一甜，忍不住喷出一小口鲜血。这段残存的“记录”虽然短暂，但蕴含的信息冲击力以及那股滔天的恨意与执念，对他本就受损的识海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林大哥！”赵苓惊呼上前，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无妨……只是神识受了些震荡。”林晚摆了摆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凝重。这段信息虽残破，却揭示了一个惊天秘辛！“上古那场大劫……内部出了叛徒，名为‘玄冥’……而这艘戮魔舟，似乎肩负着保护‘镇魔碑碎片’的重任……”

他走到那具暗金骸骨面前，整了整衣冠，再次深深一揖，语气无比郑重：“前辈安息。今日得见前辈英骸，得知上古秘辛，晚辈林晚，若他日有余力，必当竭尽全力，查清当年真相，绝不负前辈与众多英烈守护苍生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