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玉牌对西北寿康宫方向的异常示警,如同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云澈刚刚建立起来的一丝安稳假象。那玉牌内部流转的光华,在静谧的深夜中,固执地指向那片居住着先帝遗孀的宫苑,血色与混乱的阴影虽模糊,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祥。云澈指腹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玉牌表面,心中波澜起伏。
她意识到,即便自己凭借救治胤禛的“神异”表现,暂时稳住了前朝辅政格局,获得了对皇帝教养事务名正言顺的监督之权,但这深宫内部的暗流,尤其是那些辈分高、资历老、心思如同古井般幽深难测的先帝太妃们,依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甚至可能更致命的力量。寿康宫那片区域,居住着几位曾与康熙有过或深或浅纠葛、如今却因无子嗣而地位微妙、只能在回忆与寂寥中度过余生的前朝妃嫔。她们漫长宫廷生涯积攒下的怨怼、不甘,或是被人刻意挑动、利用,都可能化作针对年幼皇帝的毒刺,于无声处听惊雷。玉牌映出的警示,绝非空穴来风。
她没有立刻采取行动,如同最老练的猎手,面对隐匿在暗处的威胁,首要的是极致的耐心与冷静。她深知,对付这些深谙宫闱斗争、关系盘根错节、且享有崇高辈分威望的老太妃,绝不能像应对裕亲王那样可以凭借非常手段和关乎国本的直言不讳来博弈,需要更迂回、更精准、更符合“礼法”与“孝道”的手段。她首先做的,是进一步巩固和扩大自己作为“圣母皇太后”在宫内的合法权威与无形影响力,将承乾宫的意志,如同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地渗透到宫廷管理的细微末节之中。
于是,她以“皇帝年幼,宫中宜肃静祥和,以安圣心,亦是彰显新朝仁孝气象”为由,开始更频繁、更具体地召见内务府负责宫廷用度、人员调配、工程修缮的各级官员。她过问的范围,不再仅仅局限于胤禛的起居和讲学,而是看似随意却又系统地扩展到各宫太妃的份例供给是否按时足额、宫中大型节庆宴饮的筹备是否合乎礼制且避免奢靡、各宫院宫女太监的定额是否有超规或虚报、甚至是一些前朝沿袭下来却可能存在弊端的陈年旧例。她的询问方式极其巧妙,姿态摆得极高,言语间充满了为国为民、为皇室体面的考量。她从不直接指责某一宫某一事,或轻易变更成法落下“不敬先帝”的口实,而是以“体恤先帝遗眷,勿使寒心”、“防微杜渐,以免小人钻营生事”、“凡事合乎礼制,方能彰显天家气度,为天下表率”等冠冕堂皇且无法反驳的理由,对某些模糊地带、容易滋生弊端或引发矛盾之处,提出“建议”或要求“核查明白,报与本宫知晓”。
例如,她会似不经意地问起:“近日天寒,各宫太妃处的银霜炭可都供应及时了?尤其是寿康宫几位老娘娘,年事已高,更需保暖,底下人万不可怠慢,若有不妥,即刻报来。” 一句话,既体现了太后对长辈的关怀,又将监督的目光投向了可能藏污纳垢之处。又如,她会在听取内务府汇报各宫人员编制时,轻轻点一句:“宫中用度,皆出自民脂民膏,冗员虚耗,非但增加国库负担,亦易生是非。各宫份例内的人员,务须核实清楚,若有超规,当依制裁撤,以示公正。” 这看似是例行公事的官样文章,却暗含敲打,让那些企图在各宫安插眼线或养闲人的人心生警惕。再比如,她会对某些年久失修、显得破败的宫室表示“关切”:“这些宫苑虽久无人居,然亦是先帝时所建,一砖一瓦皆有来历。任其颓败,恐失天家体统,亦非敬祖之道。内务府可酌情勘查,若有需修缮之处,拟个章程上来。” 此举不仅赢得了维护宫廷体面的美名,更有可能在修缮过程中,自然而然地触及一些平日难以探查的角落。
这些举动,看似琐碎,涉及的都是柴米油盐、人事调配的俗务,却如同一位高明的医者,手持银针,精准地刺向宫廷肌体可能存在的淤塞与病灶。内务府的官员们起初或许还存着敷衍之心,但几次下来,便骇然发现,这位目不能视的太后,心思之缜密、对宫廷运作环节了解之深、言辞之精准老辣,远超他们想象。她总能于看似平常的询问中,抓住最关键之处,且其身份正当,理由充分,令人难以搪塞推诿。承乾宫的意志,就这样以一种不容置疑的、高高在上的关怀姿态,开始细致而有力地梳理着宫廷内部的管理脉络。
与此同时,云澈对胤禛的“保护”也进入了更深的层次。她不再仅仅满足于过问讲学师傅的学问品性和起居饮食的卫生安全,而是以“皇帝身边侍奉之人,关乎圣躬安危,需得绝对忠诚可靠,心性纯良”为名,借助白色玉牌对能量气场和情绪波动的微妙感应,亲自“感受”了几位关键近侍太监和贴身嬷嬷的气息。她无法像常人那样观察神色,却能通过气息的纯粹与否、与胤禛自身稚嫩却已初具格局的气场是否契合、甚至其周身能量场中是否夹杂着晦暗、浮躁或过于精明的波动,来形成一种独特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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