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的救赎 第75章 落叶下的往事

风在白桦林间穿行，发出如同叹息般的低语。金红色的落叶被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又缓缓落下，为这片宁静的土地铺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地毯。

顾念的声音很低很沉，像林间深处的溪流，平静地流淌着。他用一种近乎于旁观者的冷静语调，将那段被尘封了二十年的血腥往事，缓缓地向槐稚秀揭开。

他讲到了那个神秘的“组织”，讲到了父母的背叛与被“净化”，讲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和那句他唯一清晰记得的“念儿，活下去”。他讲到了训练营里那些如同地狱般的日日夜夜，讲到了他如何从一个有名字的孩子，被锻造成一个代号为“无”的杀戮机器。

他讲得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别人的故事。

但槐稚秀能感觉到，他那环抱着她的手臂，正因为极度的抑制而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他那颗看似平稳的心脏之下，正压抑着何等巨大的，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痛苦与仇恨。

她没有插话，也没有流泪。她只是将自己的身体，更紧地向他靠了靠，用自己所有的体温，去温暖他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孤单的灵魂。

她知道，此刻他需要的不是同情或安慰。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一个能让他将心中那最沉重的秘密，安全地安放下来的港湾。

当顾念讲到，他接到任务，以“李卫”的身份潜入玉槐居，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杀她和她的父亲时，槐稚秀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顾念也感觉到了。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像是害怕她会因此而推开自己。

然而槐稚秀没有。

她只是抬起头，用她那双清澈得，仿佛能倒映出他灵魂深处所有卑劣与不堪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那你为什么……没有动手？”她轻声问道，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或责备，只有纯粹的，温柔的好奇。

顾念看着她的眼睛，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和坚硬，都在那片纯净的湖泊里，被彻底地融化了。

“因为……”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我看到了，一只受伤的蝴蝶。”

他想起了那个下午，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受伤的蝴蝶，捧在掌心，呵气的模样。

“我看到了，一碗冰镇的绿豆汤。”

他想起了那个酷暑，她笑着，将那碗冰凉的甘甜，递到他手中的情景。

“我还听到了……”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的温柔。

“一段，弹得磕磕绊绊的，却比任何演奏会都动听的，《月光》。”

槐稚秀听着他的话，眼眶，再也控制不住地红了。

她没想到，那些，在她看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的善意，竟然就是将他从地狱的边缘，一点点拉回来的，最初的救赎。

“所以，你不是恶鬼。”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像是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你只是一个，迷了路，找不到家的好孩子。”

顾念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在泪光中，闪烁着比阳光还要温暖光芒的眼睛。

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

他低下头，再次吻住了她。

这个吻，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试探或掠夺。

它充满了感激，充满了虔诚，充满了，一个迷失的灵魂，在找到了最终归宿后，所有的依赖与眷恋。

……

这次谈话，像一场迟来的洗礼，彻底洗去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隔阂与秘密。

他们的关系，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深沉的境界。

他们不再只是热恋中的情侣。他们变成了，可以分享彼此最深的伤痛，可以共同背负对方命运的，真正的灵魂伴侣。

顾念开始，将他所有的计划，都毫无保留地，与槐稚秀分享。

他将那块布满了情报的战术板，搬到了客厅。他指着上面那些复杂的线条和代码，向她解释着“组织”的内部结构，分析着“教授”的行为模式，推演着那场即将到来的，“秋日惊雷”的每一个细节。

槐稚秀听得很认真。

她或许不懂那些复杂的战术术语和金融模型。但她却能用她那属于艺术家的，敏锐的直觉，为顾念提供一些，他从未想过的，全新的思路。

“你有没有想过，”一天晚上，她指着战术板上，“教授”的那张照片，说道，“他为什么，对《月光》这首曲子，也这么执着？”

顾念愣了一下。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教授”用来对槐稚秀进行精神攻击的，一个工具。因为那是她母亲最喜欢的曲子。

“不，不止是这样。”槐稚秀摇了摇头，她的眼神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每次和他‘交流’时，都能感觉到，他对这首曲子的理解，已经超越了一个普通的欣赏者。那里面，有一种……很私人的，甚至是很偏执的情感。”

“而且，”她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顾念都感到心惊的猜测，“我总觉得，他弹奏的方式，他对于某些细节的处理，和我母亲的风格，太像了。就像……他们是师出同门一样。”

这个猜测，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顾念混沌的思绪！

他立刻，联系了凌风。

“帮我查！动用你所有的力量！查清‘教授’文景山，和苏晚晴在年轻时所有的交集！我要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凌风在那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这个由槐稚秀的直觉所引发的调查。

也即将在不久的将来，为他们揭开一个，关于二十年前那场悲剧的更加惊人的，也更加丑陋的真相。

秋天，即将结束。

日内瓦湖畔的宁静，也即将，被打破。

而顾念和槐稚秀，这对刚刚才确认了彼此心意的恋人，也即将在那场，他们共同策划的风暴来临之前，迎来最后一段暴风雨前的缱绻时光。